朕就是万历帝 第467节
皇甫檀噗通跪倒在地,伏地大哭。
舒友良从外面转了进来,看到皇甫檀在大哭,忍不住问道:“老爷,你怎么又把人说哭了?”
海瑞指着皇甫檀问道:“友良,你还记得嘉靖二十八年秋冬,你我上京赶考,在苏州遇到的皇甫员外。”
舒友良答道:“怎么不记得!当初老爷你和我,好容易挨到苏州,准备乞讨一番,挣些米面钱财,再上路。
然后那位皇甫员外请我们到家里,饱吃了几餐,临行还塞了两身旧衣,给了三四吊钱。
记得,我当然记得。”
舒友良的话让皇甫檀哭得更加厉害。
海瑞指着他说道:“友良啊,他就是皇甫员外的幼子,皇甫檀,皇甫浩举。”
舒友良大吃一惊,马上就想明白了,“老爷,你在临清码头想法进喇唬会,就是奔着他去的?”
“是的。老夫收到锦衣卫的密贴,知道了浩举的身份,万万没有想到,子俊兄的麒麟子,不仅是隆庆元年南闱的受害人,居然还成了这般模样。”
舒友良一听也来气了,“我老舒这一生放荡不羁,敬佩的人不多,皇甫员外绝对算一位。虽然他没有功名,但是急公好义,气度不凡。虽然身为一介庶民,却时怀报国利民之之志,从不放弃。
想不到你小子居然假身为僧,行这坑蒙拐骗之事,你老爹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皇甫檀羞愧难当,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海瑞上前去扶起他,“浩举,你少年失怙,两位兄长又先后病逝,全靠三叔和姐夫家扶持。一路走来,确实不易。遇到艰辛,心生气馁,老夫能谅解。
而今老夫奉皇命溯查隆庆元年南闱案,浩举你是受害人,可愿助老夫?”
皇甫檀猛地抬头,满是泪水的脸上又惊又喜,“海公还相信晚生吗?”
“这一路上,老夫一直在观察着。浩举你,还有你的妻舅任博安,喇唬会的首脑,虽行事不端,但心有底线。
一路上困苦百姓分文不收,还广施粥衣。行骗也是盯着那些达官贵人,豪右世家们,说实话,倒也暗合老夫的脾性。
只需你们戴罪立功,老夫出面,向皇上讨一份情面,赦免尔等即可。”
舒友良连忙在旁边说道:“檀小哥,咱家老爷在皇上面前可有牌面了,西苑那是想进就进。张首相牛掰吧,进西苑还得递牌子。
我们老爷有事找皇上,只需通报一声,立即有司礼监的大貂珰出来接进去。”
海瑞眉头一挑:“就你话多!”
舒友良嘀咕着:“我不是在给你长声势。看看卓吾公,都是举人,人家门下满桃李,看看你门下,阿猫阿狗有几只?
以后哥儿姐儿们长大了,靠谁去?反正到年纪了我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万事不管。”
海瑞脸更黑了,转向皇甫檀讪讪地说道:“这厮屁话最多,不要当真。浩举,等会你妻舅任博安回来,悄悄带他来见老夫,可行?”
皇甫檀在心里琢磨着舒友良的话,听到海瑞问话,连忙答道:“海公,放心,晚生一定带舅舅来见海公。”
天界寺,喇唬会会首任博安刚进后院,迎面看到一人,心里一咯噔。
怎么在这里遇到他啊!
第552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来者也是位僧人,身穿金丝织绣斑斓僧衣,见到任博安,笑着说道:“这次任兄给天界寺施下了大功德啊!”
任博安恭敬地说道:“任博安见过德慎大和尚。”
来者正是苏州水月禅院的德慎和尚,还有一个身份是徐阶长子徐璠。
任博安继续说道:“任某受天界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奔波一番,为天界寺化得些功德回来,修筑僧舍庙殿,塑贴佛像金身,也算是报恩化业。”
徐璠呵呵一笑,挥动着宽大的僧袍,“你老任什么人,我知道,不用在这里打马虎眼了。听昙善说,你这一趟挣了不少。”
“任某挣的都是些跑腿辛苦钱,不足挂齿。德慎和尚怎么来了天界院?”
任博安知道徐璠的底细,出家当和尚无非是避祸消灾。出家这几年玩得不亦乐乎,身边总是有妩媚貌美的僧尼,淫秽佛门。
寒山院实在受不了,暗地里找了徐府。
这位爷玩得太花,我们庙小,实在是消受不起,还是另选名刹安置吧。
一番商量后,徐府把徐璠送去了太湖边,风景更优的水月禅院,在这座偏远不知名的佛院里,徐璠玩得更花了,一时在江南风月界广为流传,水月禅院也成了登徒子的一时胜地。
徐璠怎么突然跑来天界院?
天界院是太祖皇帝钦赐的江南第一丛林,好歹还要些脸,骗些香火钱回来可以,开无遮大会,传出去真得没法见人了。
德慎和尚居然跑到这里来,天界院还收留了他。
什么回事?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徐璠笑了笑,“前些日子心有所感,梦见佛祖,自知罪孽深重,需要好生礼佛念经,消除业孽。”
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差点就信了。
徐璠也不多说,点点头便离去。
不是我不想在水月禅院过快活日子,实在是还待在那里,只有死路一条。
收到海瑞出抚江苏的消息,徐璠心里顿觉不妙。
自己此前帮徐府干得腌臜事太多了,尤其是出家后,披着僧衣袈裟替徐府做的那几事,随便哪件被查出来,足以让徐家被抄家灭门。
为了自保,亲爹很有可能让自己永远闭嘴。就算亲爹一时半会不忍心,自己那位亲弟弟肯定也会怂恿他。
水月禅院地处偏僻,是玩耍的好地方,也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收买身边人,一包毒药下在自己的饭菜酒水里,报个暴毙。
或者雇几位好手潜入院里,一刀毙命,再把尸身沉入湖底,报个被佛祖召唤走了,了无痕迹。
徐璠越想越怕,心里盘算了一番,直奔天界院。
这里是皇家佛庙,江南第一丛林,各方势力耳目众多,亲弟弟可能会不管不顾地派人来这里要自己的小命。
但亲爹是谨慎之人,绝不会在这里动手,万一失手,落下把柄,反而有大麻烦。
只是在这里,勉强能保住性命,却不能逍遥快活。
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任博安目送徐璠离开,眨了眨眼睛,径直找到了中圆和尚。
中圆和尚是天界院库头,东序班首之一,专职负责天界院仓库度支,财务大总管。
任博安把喇唬会的账簿呈给中圆和尚。
中圆随意翻了翻,收下叫小沙弥转给庙里专门的账房僧人。
“贫僧叫他们看看。任檀越办的事,贫僧是十分相信的。只是这账目的事,上面有监院、都监院和住持要看,贫僧也不敢马虎。”
这次佛门喇唬会是双方合作,天界院暗里里派了人乔装打扮跟着一起。
其中有精通佛法之人,查漏补遗。打着天界院的旗号,问起佛法佛事,牛头不对马嘴,这不是砸招牌吗?
砸了招牌,以后还怎么可持续性发展?
其中还有账房和尚,监管喇唬会一路上的化缘收入和打点开支。
良好的合作,从账目清晰开始。
任博安向中圆汇报了一路上的化缘情况,听得中圆连连点头。
这个破落秀才,还是很有些本事。
中圆听人说起过任博安的来历。
说他少年得意,十五岁就中了秀才,不想在一次文会上得罪了大宗师,也就是该布政司的提学老爷。
这位提学还是位大名士,同窗好友、门生故吏遍及朝野,有字号的大学阀。恼羞成怒,放话出来定要叫任博安科试止步于此。
任博安开始时初生牛犊不怕虎,试了十年,文章越写越好,名气越来越大,可中不了举就是中不举。
科试不中,可一家老小要养活。任博安只是一介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耕,于是慢慢走了偏门,成了“逸夫”。
十几年下来,任博安在江南喇唬界颇有名气。有能力又有底线,能挣不少钱,又不会惹太多麻烦。
诸家佛庙道观都愿意跟他合作。
两人闲聊了一刻多钟,任博安顺着话头问道:“大和尚,刚才我在后院门口遇到了德慎和尚,他跑来天界院挂单?”
中圆和尚笑了笑,“德慎和尚说他得罪了管家的弟弟,停了给水月禅院的供奉,待不下去只好来天界院挂单。
豪门恩怨,说不清。何况我等方外之人,也不关心此事。”
他看着任博安,突然问了一句:“任檀越,你一路上可有遇到可疑的人吗?”
“可疑的人?”任博安愣了一下,“侍生在外奔波,遇到的人形形色色,不知道大和尚所言的可疑人物,有何意指?”
“此前京师里传闻,海瑞海青天出任江苏巡抚。江南沸腾,扬州苏州等处官绅寝食难安。后来又有传闻,海青天还身负机密皇命。
他名满天下,又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天下几无不可查之事。大家都在忐忑揣测。隆庆元年,海青天奉命清厘佛道庙观。虽然一心为公,可手段过激些,僧道两界为之侧目”
过激了些?
隆庆元年,海青天在京畿清厘佛道两界积弊,清退被侵占的田地宅院,斥罢非法剃度的僧道,手段何止过激,简直就是霹雳雷霆。
京师此前是僧海,后来秃子都不大敢出来了,你们这些和尚道士,哪个不在暗地里痛骂海青天。
可是百姓们拍手叫好,又慑于海青天威名,再恼怒也不敢明着说出来。
任博安心里忍不住冷笑。
“江南僧道两界也担心海青天奉命南下清厘,心里忐忑只是入了山东,海青天不知所踪,到处都在寻访,却不得其迹。
所以想问问任檀越,路上可遇到可疑之人。”
任博安脑子里灵光一闪,心里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那六人。
我的个妈呀!
海青天也会玩兵法了,他这一招瞒天过海,可把江南数万官绅们坑惨了。
那边还在忐忑不安,翘首以待,跟猎犬一样四处寻访着海青天的踪迹。
谁能想到他居然混在一支喇唬会队伍中,不声不响地来到了南京城。
好一个海青天!
但是任博安非常厌恶那些官绅,尤其是满口仁义道德,暗地里男盗女娼的名士儒官们,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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