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348节
坐在马车上,海瑞闭目沉思,上半身随着马车晃动微微摇摆。
突然间,马车停住了。
“怎么回事?”
“老爷,前面醉风楼包场,马车轿子把路都给堵住了。”
“醉风楼包场,真够奢侈的,谁这么大手笔?”
“老爷,说是一群藩王郡王,说是要给庆王做寿。哎呀,前面堵得严严实实,老爷,我们绕道吧。”
“绕道!”
马车饶向旁边的路,海瑞忍不住掀开车窗帘布,看到醉风楼前,人头涌动,挤满了上百顶轿子,数十辆马车,顺天府警巡营的兵丁在拼命疏通,可惜无济于事。
看着一群群身穿朱袍黄袍、头戴无脚幞头的大明王爷们,拱手作揖,互相打着招呼。
街面上围着上千爱看热闹的百姓,还有议论声从不远处传过来。
“这么多王爷聚在一起,立朝以来都罕见啊。”
“现在王爷快要不值钱了。听说都察院、宗人府组成专案组,上到藩王,下到将军中尉,人人过关,抓了好几千宗室。”
“才几千,对大明宗室来说,九牛一毛啊。”
“不能这么说。上半年抓几千,下半年抓几千;今年抓几千,明年抓几千,不要说九牛,就是九十头牛的毛也不够这么拔的!”
“要我看,全拔了才好。一年那么多钱粮,能养活多少百姓。”
“呵呵,你想什么好事呢!人家可是太祖爷的龙子龙孙,把你一家都饿死了,也不敢缺人家一粒米。”
海瑞听在耳朵里,不由地长叹一口气,放下窗帘布。
诸藩宗室之事,那有这么简单啊!
孔家只是为祸山东兖州府一地,诸藩宗室却是为祸天下各地。光河南一地多少宗室,中州之地近半入藩,给大明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数万宗室,百年的祖制,怎么可能几道令旨就能革除弊端。现在殿下把这些宗室轮流召进京,轮流审查。
大家都明白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让诸藩宗室侵占的田地都吐出来。
户部做过估算,诸藩宗室侵占的田地,占天下十分之一。
但很多有识之士都说少了,实际上诸藩占地更多。
海瑞去湖广调查辽王案件时,一路上对诸藩宗室做过实地调查。
据他了解,大明诸藩宗室所占田地的主要来源包括钦赐、奏讨、献纳、夺买和侵占。
前两种是合法的,而后三种虽然不合法,但朝廷和地方官也难以约束。如蜀王最初下辖三护卫,后来蜀王上奏撤销护卫,三卫的军屯就名正言顺地拨为王庄。
后来仁、宣、孝宗等先皇分封爱子为藩王时,心疼他们在外地会不会过得好,大肆封赏田地。
还有一点,诸藩宗室因为“仕途无望”,剩下的兴趣就是在敛财、好色和文化方面。
文化方面,各地文人士子纷纷成为诸藩“门客”,这些人与诸藩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他们会成为宗室喉舌智囊,为主家摇旗呐喊、出谋划策。
敛财方面,宗室肯定要跟地方世家勾结,才能财源广进。如此一来,诸藩宗室数万人而已,后面牵扯的关系错综复杂,让人头痛。
海瑞希望朱翊钧尽快解决这个大问题,减轻大明百姓们的负担,让他们喘口气。
可是他也知道,此事急不来。
海瑞此时觉得庆幸,殿下大刀阔斧,让大明外患渐熄,进而可以全心全意解决大明内部的脓疱腐肉。
马车绕道而行,走了十来分钟,又停下了。
“怎么了?”
“老爷,前面是徐侍郎府上,今日是他摆宴之日,街巷满是马车和轿子。”
“徐文长,他过寿吗?”
“不知道。老爷,小的只知道他现在是西苑的红人,满朝文武趋之若鹜。你看,前面的路又堵死了。”
海瑞说道:“绕道!”
回到府上,舒友良上前伸出手,扶着海瑞下了马车。
“老爷,今儿徐府夫人设寿宴,咱们要不要去份人情?”
“徐文长?”
“对,徐侍郎的夫人今儿二十四岁大寿。”
海瑞恼怒道:“荒谬!二十四岁大寿,难道她明年就要寿终正寝?”
舒友良一脸的嫌弃:“老爷,你说我不会说话,你更不会说话。你这话要是传到徐府,徐侍郎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说完催促道:“老爷,你快点定夺。我听说城里一半的文武百官都去贺寿了。”
海瑞瞪了他一眼,“好啊,你代海府去贺寿,贺礼从你工钱里扣。”
舒友良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老爷,可要说良心话,我挣点工钱容易吗?做牛做马的,徐府的贺礼从我的工钱扣,徐侍郎夫人过寿,跟我有个毛的关系啊!”
海瑞懒得理他,继续往院子里走:“徐渭颠沛半生,满腹才华却郁郁不得志,养得生性狷激。而今扶摇直上,难免张狂。
不必管他。”
舒友良摇了摇头:“没错了,这世上没人能从老爷你手里得一文的好处。”
海瑞只好继续不理他,径直到书房里坐下。
舒友良端了一碗热茶进来。
“老爷,高碎,没有西苑的贡茶好喝,你将就着些。”
海瑞抬起头,“友良啊,这京师里风云激荡,老夫不想待了。”
舒友良大惊失色:“老爷,我们才回京几天,屁股都没坐热,你就急着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外地养了外室!”
海瑞瞪着他,“滚蛋!”
“好咧!”舒友良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又转身,“老爷,约到万神医是明天上午十点。他的号可难约了,要不是我打出你的旗号,门都进不去。
可不要忘记了老爷。就算想出京去浪,老爷,咱们也先请神医把把脉,把身体诊断一番。”
海瑞点了点头,“知道了友良。”
第448章 差点酿成大错的胡宗宪
香江城,总督两广军务行辕,南海宣慰使司衙门签押房里,一位幕僚拿着一份急报匆匆走进来。
“东翁,广东出事了。”
胡宗宪从书案的文卷堆里抬起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七日前,福建一股山贼,窜入广东潮州大埔、平远两县,肆虐四个乡,十一个村庄。”
听幕僚说完,胡宗宪眉头紧皱,“马上调潮州、惠州的营卫军过去,任命澄海卫海防团统领吴建平为指挥使,主持平乱。”
“是。”
等幕僚写完军令发出去后,胡宗宪又问道:“这股山贼从福建窜入的?”
“是的东翁。”
胡宗宪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福建出了什么事?安宁了这么久,又出事了吗?”
胡宗宪主持东南剿倭时,福建是主战场之一,戚继光、俞大猷等名将在此地轮流作战。同时许多名臣也在这里做过官,如谭纶、曹邦辅、王一鹗、汪道昆等人。
现在的福建巡抚是凌云翼。
“东翁,”幕僚禀告道,“福建海贼山盗已经肃清,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西部山区的矿产。出金出银,获利丰厚。当地世家为了争矿,动员村寨混战,甚至乔装山贼,此前屡屡发生过。
学生听说凌抚台整饬漳州府龙岩、汀州府上杭等地的银矿金矿,手段狠辣了些,激得有些矿工和村民落草为寇,被凌抚台剿了几次,走投无路,南下袭扰我广东。”
胡宗宪站在窗前,背着手问道:“剿匪用兵,本督也熟。山贼难道不知道两广聚集了朝廷水陆官兵二十几万,还敢往刀尖上撞?”
幕僚看了一眼胡宗宪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说道:“东翁,凌抚台与张阁老是同科,又是南直隶太仓人,同为徐相的门生。此前在河南布政使任上,被弹劾待勘,还是张阁老保举了他,不仅免罪,还擢升福建巡抚。
学生听闻凌抚台有济世干才,手段也了得,就是骄纵嗜杀。”
胡宗宪转过头来盯着幕僚。
“骄纵嗜杀?这样的性子如何安抚地方?刚柔相济,剿抚相宜,方为上策。一味杀戮,只能适得其反。”
幕僚连忙说道:“东翁英明!福建是东翁率领诸多能臣名将,浴血奋战才安定下来的,是东翁的功勋碑石之一,要是被这位凌抚台搞乱了,恐怕与东翁面上也不好看。
幕僚此话说到胡宗宪心底里去了。
胡宗宪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为了剿倭,他可以不顾名声去巴结赵文华,昧着良心攀附严党,甚至可以下毒手帮着诬陷张经。
可以纳谏如流,听从各种意见。
可以不拘一格,启用举荐各种人才
但是他骨子里自视甚高,狷激性子跟徐渭有几分相似。历史上他被徐阶所逼,被嘉靖帝卸磨杀驴,激愤之下恨然自杀了。
幕僚的一番话,让胡宗宪对凌云翼心里多了几分不满。
“你写份奏章,弹劾凌云翼。巡抚地方,绥靖民患,不是扫地,垃圾往别人家一扫就了事。本督过目后用印拜发。”
“是!”幕僚连忙弯腰拱手,眼睛里闪过得意之色。
胡宗宪随即将此事抛之脑后,过了两日,潘应龙从升龙城回到香江港,胡宗宪大喜,在行辕后院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酒席上就他们两人。
三杯接风洗尘酒喝完,两人打开了话匣子。
潘应龙说了如何攻克升龙城,灭莫氏的经过。胡宗宪拍案叫好,也庆幸自己把潘应龙派去了。
要不是他想出这等妙计,一举攻克升龙城,等到秋冬非雨季再克升龙城,三月之期就成了一个笑话!
“来,凤梧,你劳苦功高,我敬你一杯!”
“谢梅林公!”
两人对酌一杯后,胡宗宪也把近期手头上的事情简略地讲给潘应龙听。
“广西的改土归流告一段落。安隆、上林两土司,殷养实给本督来了份札子,准备先围上半年再说,断粮、断盐、断布,断绝一切往来和货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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