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358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一名通译面色惊慌地闯进来，道：“使番大人，皇帝……皇帝的圣谕来了！”

　　听言，柳川新左卫门只觉得这圣谕是来宣判他们命运的，直接全身无力，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菊池宽武心中同样绝望，但还是强撑着身体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冠，大步向外走去，很快便见到了站在院内的礼部官员。

　　他直接跪倒在地，那礼部官员语气冰冷，高声道：

　　“传圣谕！着日本国使节，正使菊池宽武明日早朝入宫觐见。皇帝陛下并文武百官于奉天殿，候尔来此解释贵藩武士岛津甚兵卫等人在我天朝京师，悍然拔刀行凶之狂悖逆举，不得有误！”

　　果然！

　　菊池宽武缓缓闭上眼，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没有选择，等待他的只怕不会是解释的机会，而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的中央。

　　他再度深吸一口气，以头触地，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应道：“外臣菊池宽武，接旨……”

第509章 对日开战

　　次日。

　　奉天殿内，熏香袅袅却压不住森严的肃杀之气，龙椅高踞，皇帝端坐其上，满朝文武按班肃立，针落可闻，目光齐刷刷聚焦于殿心那跪伏在地的日本使者。

　　菊池宽武身着使节礼服，匍伏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汗水已浸湿了他的鬓角，殿中死寂般的压力几乎让他窒息，尽管那位天子还未发难。

　　顶着无尽的压力，菊池宽武也没有忘记礼节，高声喊道：“外臣菊池宽武，叩见大夏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苏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大夏子民，昨日险些血溅南京街头，死于尔国武士刀下，这万岁，朕听着刺耳！”

　　他稍作停顿，目光锐利地钉在菊池宽武背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如雷霆万钧般的威严：

　　“抬起头来！回答朕！朕与满朝文武、我大夏亿万军民，都在等着你的交代！尔藩武士岛津甚兵卫，为何敢在我皇都南京，于闹市酒肆之中，当众拔刀，意图斩杀我天朝子民？是何人给你们的泼天狗胆，敢在天子脚下逞凶？！”

　　菊池宽武浑身一颤，挣扎着抬起头，面色惨白如纸，冷汗不受控制地涔涔而下。

　　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声音因恐惧而沙哑变形：“陛……陛下息怒！外臣有罪！外臣万死！此皆因下属武士狂悖无礼，酒后失态，因口角意气用事，以致……以致犯下滔天大罪！外臣管教无方，罪该万死！恳请陛下降罪，外臣……外臣及使团上下，愿承担一切罪责，乞求陛下开恩，宽恕……”

　　“失态？”苏言猛地一声断喝，如同霹雳炸响，打断了他的求饶。

　　他霍然起身，袖袍一震，无形的威势如山岳倾倒，压得菊池宽武更加抬不起头，苏言怒斥道：“尔等称他狂悖无礼，便是将此事轻轻揭过？朕看来，这是早有预谋，是蓄意挑衅！”

　　说着，他大步走到丹陛之前，居高临下俯视着抖如筛糠的菊池宽武，厉声质问：“朕问你！萨摩藩屡屡侵我藩属琉球，强逼纳贡，如同匪类！此事，究竟是藩主岛津氏擅作主张，还是奉了尔江户德川幕府的令旨行事？！”

　　“这……”菊池宽武如遭雷击，脸色由白转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将责任推给萨摩藩，等同背叛国内强藩，自毁幕府根基，若提萨摩藩辩驳或含糊其辞，更是火上浇油。

　　他冷汗淋漓，牙关打颤，在苏言的目光逼视下，竟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万丈深渊已在脚下张开。

　　“哑了？”苏言脸上怒色更盛，却是怒极反笑，他冷笑道：“看来尔幕府与那萨摩藩主岛津氏，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上下串通，欺凌属邦在先，蔑视天朝在后！此番遣使，口口声声‘修好’，骨子里却是猖狂傲慢，纵容爪牙在京畿重地拔刀相向，若非我子民侥幸，已然命丧尔手！”

　　说罢，他猛然提高声音，厉声道：

　　“此等行径，已非寻常交涉！赤胆忠心的天朝子民，在我大夏的帝都，被尔倭国武士行凶刺杀，此仇不报，朕何以面对惨遭袭击的子民？何以告慰四方敬畏天朝的属邦？何以立我大夏无上之国威？！”

　　话音未落，便有兵部官员出列，高声道：“臣请陛下宣战！”

　　“臣请陛下宣战！！！”

　　又有数名官员出列，齐声附和。

　　菊池宽武听到此言，已是如丧考妣，再也不顾其他，连忙抬头看向皇帝的反应，却见皇帝大手一挥，喝道：

　　“传朕旨意——”

　　“即刻遣返日本使团，将此狂悖之国国书掷于城外！将伤人之倭囚岛津甚兵卫，及所有同伙倭犯，交与五城兵马司依法严惩，杀无赦！”

　　“严令德川幕府！即刻缚绑萨摩藩主岛津光久，连同其满门亲眷，押解至南京向天朝谢罪！撤萨摩藩，交其封地、领民、船舰，限期半年！超期一天，大军必至，荡平其国！”

　　这第三条旨意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轩然大波！

　　索要藩主、废藩、割地等等，这是任何一个政权都不可能接受的严苛条件，菊池宽武听了眼前一黑，只觉得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粉碎，整个人瘫软在地，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了。

　　大臣们也都觉得一言难尽，这难道不是在故意给出一个不可完成的条件吗。

　　不过还未等他们开口，苏言就话锋一转，道：

　　“然，倭人秉性贪婪畏威、卑劣无耻，断不会俯首认罪，岂能坐待其搪塞推诿？！”

　　“传谕天下，告谕四方！日本狼子野心，袭我臣属在先，纵凶逞恶京师在后！背信弃义，实为衣冠禽兽，无可教化！朕代天伐罪，吊民伐暴！”

　　他苏言的声音激荡在奉天殿宏伟的空间内，令除了菊池宽武以外的大臣们都心血澎湃起来，张煌言等阁老率先拜倒，口呼：“吾皇圣明！此战必胜！”

　　“吾皇圣明！此战必胜！！！”

　　随即，满朝文武那如同山呼海啸般的齐声应和亦回荡在大殿内，巨大的声浪撞击着殿宇的梁柱，直冲云霄。

　　奉天殿外，天光似乎被这冲天的战意割裂，菊池宽武瘫在冰冷的金砖上，在震耳欲聋的“必胜”呼号中，彻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皇帝的意志无人能够改变，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祈祷曾经消灭过元军的神风再度席卷而来……

　　朝会过后，日本使团旋即被驱逐出境，岛津甚兵卫等一干涉事人员均被押赴菜市口凌迟处死。

　　而兵部、大都督府奉诏调兵遣将，以常国公、辽宁总督郭波为征东大将军，靖海侯陈钊俊为征东副将，二者总理征日军务。

　　为了确保征日战事无忧，苏言也顺带着效仿蒙元，下旨于朝鲜设立征东行省，命朝鲜举国协助征日事宜，并在朝鲜南部打造舰船，囤积粮草。

　　并且，将郭波改任为朝鲜总督，与朝鲜王共治行省，凡阻挠征日事宜者，皆可先斩后奏。

第510章 夏军入朝

　　在皇帝的一锤定音之下，一道道命令被从庙堂发往各地，日本使团也在百姓们的唾骂声中被狼狈赶出南京，滚回他们的船上，灰溜溜离开。

　　夏朝终究还是讲文明的，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没有斩杀日使来泄愤，只是将他们驱逐出境。

　　不过，征日军务还是有条不紊进行，皇帝的圣旨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发往辽宁，宣读给常国公郭波，后者听完了圣旨内容后，心下不免一惊，连忙领旨起身。

　　待他起身后，连忙询问天使发生了何事，天使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京师发生的事情与郭波说了一遍，而后严肃道：

　　“常国公，倭寇于京畿放肆，乃国朝奇耻，陛下龙颜震怒，满朝文武同仇敌忾，如今战端已开，辽东、朝鲜皆为前线，陛下托付此征东大将军之重任于公，望公速整军备，克期伐倭，扬我国威，一雪前耻！”

　　郭波闻言，心中虽有诸多思虑，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肃然道：“得蒙陛下信任，本官敢不效死？倭寇猖獗，辱我天朝，欺人太甚，此仇不报，何以为人臣，请天使转奏陛下，波必当鞠躬尽瘁，筹措粮草，整训士卒，待开春以后，即亲率辽东精锐、水师劲旅，踏破倭岛！”

　　天使含笑应下，而后便在侍卫的引领下到别馆休息，郭波则传令各部，自即日起整顿军备，做好开拔准备，征发民夫运送粮秣辎重进入朝鲜。

　　此番征日，兵部与大都督府将调动驻扎在关外的第三、四、八旅参与，乘坐朝鲜方面提供的船只渡海登陆，并以陈钊俊麾下西式水师掩护，防止遭到日军水师的袭击。

　　朝廷的旨意很快便发往汉城，当即在朝鲜国内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朝鲜国君李淏惊愕地听着天使宣读出来的内容，全然没有想到，数百年前曾经冠在高丽国的征东行省的名号，居然有朝一日还会被冠在他朝鲜国的头上。

　　朝廷上的两班贵族也是大为震惊，对此议论纷纷，部分官员与贵族并不愿朝鲜被卷入中日两国的战争之中，认为这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只会损害朝鲜的利益。

　　而更多官员则是摩拳擦掌，对此番征日战事跃跃欲试，半个世纪前的壬辰倭乱对他们而言可还是历历在目，日本入侵朝鲜的屈辱，还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而今有机会追随宗主国向日本复仇，何乐而不为？

　　因此，在原党党魁，左议政元斗杓的支持下，李淏接受了夏朝的旨意，等待新任朝鲜总督郭波的到来，同时也下令在尚庆、全罗、巨济等地打造战船，为征日做准备。

　　征东行省设置的消息也很快传开，跟随朝鲜商人的脚步传入日本国，居然比被驱逐回国的菊池宽武等人还要先一步传入时任幕府将军德川家纲耳中，令幕府上下一片震动。

　　不过，此时的德川家纲刚刚即位没多久，还是十岁出头的孩童，无法主政，只能由他的叔父保科正之与大老酒井忠胜、老中松平信纲、阿部忠秋共同辅佐。

　　一众幕府高层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懵逼之余还有些不太相信，他们明明已经派遣使团，试图与夏朝修好，这夏朝为何会突然设置什么征东行省，磨刀霍霍直指自己？

　　被巨大的疑问困扰之余，辅政大臣们最终还是下令整顿军备，命各藩点兵，做好迎接夏军东征的准备，并派人去打探消息，获取更多情报。

　　时间就这样飞速流逝，笼罩着战争阴云的泰武五年年尾很快过去，转眼来到了泰武六年，也就是公元1663年。

　　泰武六年三月，随着天气回暖，夏军在郭波的率领下浩浩荡荡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国境内。

　　朝鲜国已提前做好准备，征发了大量民夫在鸭绿江一侧等待夏军的到来，在夏军渡江后，便接替了辽宁的民夫，代替他们随军前往釜山。

　　至于从辽宁征发的民夫，在完成轮换后，便能领到一笔赏银遣散归乡。

　　再次回到鸭绿江对岸，自己祖国的国土，金大勇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他在靠活捉鞑子皇帝的功劳加入夏军到现在，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家了，原本别扭的汉语在他口中也说得极为流畅，如果他不主动表明身份，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原本是个朝鲜人。

　　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以及那些被官差拿着鞭子喝骂鞭挞，表情麻木的民夫，金大勇心中不免再度为曾经的选择感到庆幸。

　　如果他没有勇敢地开那个口，只怕现在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了吧。

　　“老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老家应该是平壤府的吧。”就在这时，走在他身旁的一名士兵开口说道，打断了金大勇的思绪。

　　金大勇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是的，我老家在平壤北边的安州东城郊。”

　　“此番南下，应该是会经过你的老家了。”那名士兵笑着说道，“不知道你家里还有没有人在。”

　　提到老家，金大勇一时陷入了沉思，在决定加入夏军，于辽宁定居后，他便托人将自己的家人带来，不过最后只有他的妻儿来了，父母和几个兄弟都还是决定留在老家务农，只收下了他寄过去的银两。

　　这些年过去，也不知道家里人过得这么样。

　　想到这，金大勇扭头看向那人和旁边几名交好的袍泽，邀请道：“大军路过安州时，不知道会不会停歇一阵，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就和我一起回去吧，正好尝尝我老家的特产野味。”

　　“好啊。”几名袍泽都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对即将到达的安州充满了期待。

　　数日后，大军抵达安州，由于大雪还未消融，前面道路上的积雪也还没铲干净，影响行军效率，郭波只能下令暂时在安州驻扎，勒令朝鲜方面加快铲雪的速度，尽快清出一条道路。

　　安州本地官员直接被他骂得狗血喷头，郭波而今被任命为朝鲜总督，也算是朝鲜的土皇帝了，底下的官员只能点头哈腰地应下，连个屁都不敢放。

　　借着大军暂时驻扎在安州的时间，金大勇和几名交好的袍泽主动找上了他们的连长，说明了情况，希望能够外出探亲一趟。

　　那连长听后，思考了一番，还是批准了金大勇的请求，对他说道：“大军两三天内估计是开拔不了了，我给你批两天的假，必须准时归队。”

　　至于其他人，则是直接驳回，道：“他金大勇家就在本地，许久没有回家探亲，你们又是凑什么热闹？老老实实待在营中，不得擅自外出！”

　　被连长呵斥了几句，几人只能悻悻作罢，金大勇见了便开口安慰他们：“我妈妈做的泡菜很好吃，等归队我带几罐回来给你们尝尝。”

　　“也只能这样了。”几人无奈地说道，但还是一起凑钱买了些礼物，让金大勇带上，代他们送给长辈。

第511章 探亲

　　金大勇得了假，换上身便装，揣上袍泽们凑钱买的点心和布匹，又买了些肉和酒，背了个包袱，循着记忆向老家东城郊走去。

　　沿途所见，朝鲜民夫依旧在鞭挞和呵斥中忙碌，驱赶着马车、驴车乃至独轮车运送物资，空气中弥漫着贫困与压抑的气息，离开军营越远，这种对比就越发强烈。

　　凭着模糊的记忆，他终于在日暮时分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村庄。低矮的茅草屋比几年前更加破败，炊烟稀稀拉拉，暮色笼罩下的村庄显得死气沉沉。

　　这个村子平时并没有什么陌生人，因此金大勇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许多村民们的注意，他们纷纷侧目打量着这个背着包裹的男人，目光落在那鼓囊囊的包袱上，带着几分贪婪。

　　但是，他们不敢冒然上前，因为金大勇的腰间还配着一把腰刀，整个人看起来也带着军旅气质，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金大勇没有理会那些探寻的目光，径直朝着记忆里自家那间熟悉的茅屋走去，然而随着距离拉近，他的心却慢慢沉了下去，那屋子的破败程度远超想象，屋顶的茅草稀薄塌陷，土墙也剥落得更厉害了。

　　暮色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院中费力地劈着细小的柴火。

　　“阿爸吉？”金大勇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佝偻的身影猛地僵住，缓缓转过身来，借着最后的天光，金大勇看清了那张饱经风霜、皱纹深刻的脸，那正是他的父亲，几年不见，父亲仿佛老了二十岁，浑浊的眼睛努力辨认着眼前这个穿着体面、身形挺拔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