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日记 第487节

　　是啊，小老儿以后来的确后悔了，因为他发现他的朋友们都死了，然后朋友的后代也在死去，所以他后悔和这些朋友成为朋友，后悔看着他们的家族一代又一代人战死沙场，后悔看着他们家的当家人最后老死在床上，后悔看着他们家的未亡人带着遗憾而活，更后悔看着他们家的孩子……重走老路。

　　也许几天之后，会有更多的年轻人来到这里，也许其中还有墨氏的子弟。

　　但小老儿不后悔，长唐人曾经有过太多仇与苦，这老路走不完，就像这世上吃人的不止是妖物与傀儡骨，更不缺那异种与人面兽心之辈。

　　所以，他只是怕有一天，万一真的要是杀完了这三关四海外的敌人，到时候长唐人会从哪儿找新的敌人呢。

　　小老儿不似他的后代杜林，杜林深刻的了解欲望不息，斗争不止的含义，所以他对屠戮毫无畏惧心理。

　　而小老儿这一生，都是在与异族和怪物拼死相搏的一生，换一个敌人这件事情本身……他连想都不敢想，因为只要一想，那些记忆里的往日就会变得格外清晰。

　　往日的友人以命相搏，往日的兄弟以死相拼，这一切他在西陆见过太多。

　　有人说，人活在彼此的记忆里，等一个时代的人都死了，就代表着那个时代中的所有人变成了历史书中的一页，或者是故事书里的一行字。

　　所以他真的不敢想。

　　但是留着三关四海外的敌人，养寇自重……这样的观点，小老儿更是不敢想。

　　不杀尽这三关四海外的仇寇，我这样活着的人，又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在青葱岁月里的人。

　　你知道吗，老朋友，像你们这样早早死去，不再看着未来的人……才是真的幸运。

第867章 必有用

　　有人一大早敲响了李氏的门，李家的掌门人起的早，觉得有些意外——这谁会一大早的来见自己。

　　他来到门前，拉开锁具，打开有些斑驳的旧门。

　　门外，站着他的五个孙儿。年轻的穿着迷彩作训服的年轻人们笑着向自家爷爷问好。

　　他们之中，老三与老五是陆战队的，一个是263连的，一个是141连的。

　　老大是空军的平顶航母的后勤人员，老二是海军的，老四是陆军的。

　　他们都是上京军区的成员，都不是一个单位中的成员，但是今天却统一休假。

　　刹那间，李家的老头子明白什么，他抹了抹鼻子，挤出一脸笑容的老人一边让开门路让孩子们进来，一边等到孩子们都进来之后，他探出头。

　　看到了胡同里的家家户户，看到了那些年轻人，更看到了胡同外的军车与军车前方正在点烟的中年军官。

　　他看到了李家老头，挺直了身子向他敬了一礼。

　　后者走到了胡同口，对着眼前的中年人还以军礼：“小邱，几天之后行动，三军联合，这种事情我当兵的时候都没有碰上过。”

　　“老团长，还没定时间呢，元帅说让上京的孩子回家看看，是您明白人，我也不能多说，您要是想……就带他们去照相馆拍个全家福吧。”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给老头分了一支烟。

　　“好。”李家老头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你到现在都没退役吗。”

　　“当年那事之后，我们剩下来的兄弟都没有走，都想着小老儿大师帮我们出了这口恶气，那我们能不能有一天等到反攻吕宋……好把兄弟们接回家。”中年男人说到这里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能够得偿所愿。”

　　“辛苦你了。”老家老头拍了拍这个中年人的肩膀：“你家……”

　　“两个弟弟退伍了，我家不会绝，但是王指挥他……”“我知道，陆战队都是好样的，你们也是好样的，要不是我这把老骨头没有人要了，我也想再跟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再上一次滩头，陆战队的人，有太多兄弟留在沦陷区了。”

　　说到这里，一老一中两个男人心领心会的叹了一口气。

　　老头抽了半支烟，看到自家门口跑出来的半大小子，他来到了两人面前：“爷爷，奶奶哭了，您去看看吧。”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老头拍了拍这个小东西的脑袋。

　　等到他离开了，老头抽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屁股掐灭，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筒。

　　“老团长，回去吧，嫂子也是过来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您去劝劝她。”

　　“我劝什么，这上京，这行省，这长唐，谁家不是这么死过来的。”老头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的走向自家。

　　中年人低着头，直到另一个老妇人走了过来。

　　他敬礼，她也还礼。

　　“老李头骂骂咧咧的回去了，看起来，这胡同里的孩子今天都回来了。”来的是一位老妇人，她的左眼戴着眼罩，左手还是一支机械臂。

　　“是的，老旅长，我们……”面对这位妇人，中年男人有些不敢说出口。

　　“不想说就别说，当年要不是你们兄弟和老王，我也死在那片滩头了，今天看着弟妹们的孙辈回来，她们以为是军区放假了，但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妇人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你没退伍，为什么。”

　　“我们想着，是不是还能接兄弟们回家，有太多人留在了那里，总得有人去把他们接回来。”

　　“要是你们这一代人上不了滩头呢。”

　　“那自然会有后来人去接他们回来。”

　　有人这么说道。

　　老妇人与中年人扭头，看到的是颜家的老先生，后者看着两位：“这次行为，三军联合，你们别往外面说，真要让军法处知道消息是从你们这儿捅出去的，我很难办的。”

　　“绝不让颜元帅难办。”中年男人这么说道。

　　“绝不让真卿先生为难，我家的孩子，绝对是掉皮掉肉不掉队的好兵。”老妇人微微行礼。

　　“你们陆战队，现在还是这么说的吗。”颜家的老烛龙笑着问道。

　　“一直都是这么说，我们陆战队，掉皮掉肉不掉队，流汗流血不流泪。”中年人这么回答道。

　　“别担心，这一次，我们颜氏，罗氏，墨氏子弟都会尽数出动，柳氏，林氏与张氏也是如此。”颜真卿说完，拿出烟盒分了两支烟。

　　“谢谢真卿先生。”老妇人接过烟叹了一声：“我只恨自己生的早，有这样的大战却只能看着年轻人去死。”

　　“要不是王指挥把你从通灵塔那边扛回来，你已经死过一次了。”颜真卿轻声的呵斥道。

　　“但原本应该是我站在滩头，以陆战队正指挥的名义持旗战到最后，而不是让老王带着他的三个孩子在滩头流尽最后的血。”老妇人一边说，一边给她自己点烟。

　　在烟雾中，颜真卿看着她的右手在抖，弹震症，很多老兵都有这种情况。

　　他们这些陆战队的老兵，与傀儡骨与妖物打过太多的交道，与西边的异种们贫弱的装备相比，傀儡骨与妖物的装备更好，他们甚至也有火器。很多陆战队的老兵，都是因为运气足够好才活到退役的年纪。

　　“小邱，你回去吧，明天早上来接人。”颜真卿下了命令，中年人点了点头，上了车，军车车队开始移动。

　　颜真卿看向老妇人：“你呢。”

　　“我的丈夫与我的孩子没能下滩头，我最近住在老宅子里，弟妹们也在……真卿先生，把我也带上吧，好不好，我这些年做梦时常能想到老兄弟……他们在梦里还是那么年轻。”

　　“你年纪太大了，我看过你们老兵的医疗记录，你有很严重的弹震症，我怕你上了登陆艇就下不来了。”

　　老妇人看着颜真卿，面露哀求：“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那么多年轻人都没回来，我快等不下去了。”

　　“这一次不是去吕宋。”

　　“不是去吕宋……那让我第一波上滩也好啊，我活够了，能帮年轻人多吃几颗子弹也好啊。”老夫人红了眼：“要不，把我做成无畏也好啊，我只想有朝一日能够再一次上滩，把那些年轻人接回来，或者让这些年轻人多一个掩体。”

　　颜真卿摇了摇头：“无畏名额也轮不到你，早期型号已经不再生产，现在的无畏都是直接驾驶型。”

　　说到这里，他也叹了一声：“很抱歉，伍旅长，你已经打完了你应该打的战争，在家好好颐养天年吧。”

　　“那您呢，您打了几百年前的仗，为什么不退伍。”老妇人这么绝望的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原本已经转身的颜真卿回过头，笑的很是惬意：“能者多劳吗。”

第868章 还复来

　　“老板，今天不对啊。”陈小虎的助理大秘，那就是那只可爱娇小的兔妖一进门就大呼小叫了起来。

　　这让正坐在办公室后面的陈小虎从手里的报纸上抬起头：“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有什么是上京城不对的地方要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做为陈小虎的大秘，兔妖崽子一边将怀里成堆的情报放到了办公桌上，一边回答起来：“我今天从巷子口出来的时候，看到附近两个照相馆人满为患，听说好像是上京军区放假，小崽子们都回来了。”

　　“你不也是小崽子。”陈小虎翻了一个白眼。

　　这兔妖都忘了他当兵体验因为个子太小被全军单位嫌弃——没办法，这小子一没灵能，二没施术天赋，做大头兵他跟不上体能训练，做技术兵他身体小也不行，最后没办法是陈小虎这边的情报单位接手。

　　要不是他明白什么叫工作，什么叫生活，估计能被一路踢到管仓库。

　　“老大你也敢说你自己当过兵，我家老爷子都说了，军区放假能全兵种一起放假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接下来肯定要有大动作！”小兔妖这么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没往外说吧。”陈小虎一边问，一边掏出了手枪检查了一下，他拉了套筒，确认子弹已经上膛。

　　“我怎么敢啊，我爷爷除了跟我说，谁都没有说过，就连我六个哥哥三个姐姐回来，他都没有跟他们说过。”小兔妖这么说，让陈小虎心软了——这小兔崽子家除了他之外，所有的同龄人都在军队。

　　他不动声色的收起枪：“你小子出去可别千万乱说，到时候万一真出什么事，军法局说你这儿出的消息，我就必须亲手毙了你，懂吗。”

　　“我爷爷说过，他说让我告诉你，就说老一辈懂的都懂，让你们别担心，拍张照片，留个念想，十六胡同的大家伙这么多年，没有一个是孬种。”说到这里，兔妖抹了抹眼角：“要是没事的话，我回外面了。”

　　“……去吧。”陈小虎点了点头。

　　看着自家大秘出了门，听着门被带上之前的细微叹息，陈小虎也叹了一声。

　　你还有兄弟，我的兄弟都死在了滩头，有同姓的亲兄弟，也有异姓的好兄弟，他们都躺在那里，和王指挥与他的孩子们一样。

　　那一役，自己的父亲与母亲一同战死在通灵塔附近，五个兄弟最终只剩他和四哥回到滩头，四哥为了回去救王指挥家的老三把他自己也搭了进去。

　　他多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去的是吕宋，陈小虎就能够以亲族的名义临时回队，哪怕再冲一次滩头，哪怕回来的时候带一把满是碎骨与弹片的沙子回来……也好。

　　只可惜，他是最后的子嗣，长唐不会让他回去。

　　只可惜，这一次去的也不是吕宋，而是北边的四岛，他们要面对更可怕的傀儡骨，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兄弟会留在滩头。

　　听说这一次是和杜林先生的行动有关，如果他们真的达成目标，那必定是足够震动大地的伟大行动，甚至有可能改变目前长唐四面环敌的事实。

　　如果真能如此，那就太好了。

　　只可惜，陈小虎也不敢多问，他也怕问多了，军法局将他当成潜在的泄密对象。

　　陈氏子弟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活得这么丢人现眼。

　　………………

　　杜林一早起来，发现烛龙崽子们今天大多都放假回去了。

　　平首席和往日一样，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杜林坐到一旁，给这发型别具一格的老头发了烟。

　　他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坐了起来：“不好意思，今天孩子们的兄长都回来了，所以放假一天，让他们回去。”

　　杜林点了点头，法师之手拿着打火机，给眼前的老头点燃了烟：“看起来，长唐也是下定决心了是吗。”

　　“是啊，要是真能解决四邪神中的一员，也许我们长唐就会少一方敌手，只是现在我们不知道那位管的到底是四岛的傀儡骨还是吕宋的妖物……真的能弑杀成功，说不定就能净化其中一种。”

　　“如果让你选，你会选傀儡骨还是妖物。”

　　“傀儡骨，傀儡骨的海军很强，我们长唐的舰队要是没有海军舰载机与舰载天师中队，打起来都会吃亏，如果它们能够死绝，那我们就能够空出许多力量去处理东南海域的各类妖物。”说到这里，平首席话锋一转：“不过妖物们能死绝那也是好事，东南海域的军力也可以北上，如果您愿意帮助我们，傀儡骨也不是不能平定。”

　　“我知道长唐的力量很强，但你们被三关四海中的敌人消耗了太多。”杜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