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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万历帝 第546节

  玄机就在这联产上!

  胡如恭问道:“皇上,请问这联产是什么意思?”

  聪明人。

  朱翊钧笑了笑,解释道:“联产就是多种经营。

  比如南方稻田可以养鱼,田与田之间可以种黄豆绿豆。冬天可以种土豆、红薯、油菜、白菜、胡萝卜或牧草。

  北方四圃轮种法,一整块分四份,分别种大豆、小麦、甜菜、鸭茅,每年依次轮换。

  大豆榨油,小麦是粮食,甜菜榨糖,鸭茅养猪牛等家畜。

  南北的田地旁都可以挖掘池塘,一来蓄水防旱用,二来也可以用来养鱼和养鸭子

  这些就是联产,也叫多种经营。”

  “联产?”胡如恭眼睛一亮,“臣明白了,土豆、油菜、白菜、胡萝卜、甜菜以及鱼鸭猪羊,在一般百姓手里还发愁,需要送到城镇集市卖掉才能换到钱。

  但是农垦公司不同,它把各农场的大豆、甜菜、油菜当原材料收取,工业榨糖榨油。土豆红薯可以酿酒,臣听说军队和医馆对医用酒精的需求是一年大过一年。

  白菜、胡萝卜等果蔬和鱼鸭猪羊,那么多工厂,一个工厂那么多人,这些东西有多少他们吃多少。

  妙啊,皇上,这个联产妙啊!”

  当然妙了。

  家庭联产承包制,百姓按家庭承包了官田,除了赋税没有以往的子粒银,分文不多缴,确实做到了田地免费给你种。

  但是一般家庭肯定不会满足田地刨的那点粮食过日子,农场出面,告诉农户如何种田挣钱。

  胡如恭都能想象农场宣传科如何鼓动大家,说不定还许了不挣钱包赔的承诺。

  然后在农场农科站的指点下,种植经济作物,养鸡鸭鱼猪。农场统一收购,转手卖给同属于少府监的那些工厂。

  大家开开心心分利润。

  就算是对半分,农户们都能乐得鼻涕冒泡,这钱可比种粮食来得多。

  农场虽然要分一半出去,可一个农场少说几万亩地,几百户农户,一家分个三五块银圆,加在一起就是几大千银圆了。

  农场赚到了,就是少府监赚到了,少府监赚到了,就是皇上赚到了。

  明面上,皇上得了爱民如子、仁德宽厚的好名声,暗地里该挣的是一分也没少挣。

  还是皇上会玩啊。

  胡如恭想明白后,马上对那些划归到直隶布政司的卫所田地心热了。

  直隶布政司可以成立农垦公司,直属于户曹。

  少府监的农垦公司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农科站的技术员,本官豁着一张老脸,去找司农卿郭老头要去。

  本官好歹也是东南一脉出身,跟胡戎政、谭兵部和杨公公等人都说得上话,转托到老郭头那里,能不给本官几分薄面吗?

  胡如恭马上说道:“张相,这些划归直隶的卫所田地,下官也要成立农垦公司,摸着少府监过河。”

  张居正等的就是这句话,“你,直隶的事就全靠胡抚台操持了。”

  还是跟新派的官员议事爽利。

  思维开阔,你一点破,他们就知道怎么做,而且勇于任事,不会瞻前顾后,权衡自己的得失后再做决定。

  “胡抚台,只是农垦公司的农户,你和布政司要多费心了。”

  “没问题,不就是抢佃户吗?

  本官派出精干人员,拿着铁皮大喇叭,先从直隶最大的几户地主世家开始,在田头反复地喊,把好处一一摆出来,还怕佃户们不投奔过来?”

  那是,直隶地面你最大,你发话抢人,谁抢得过你啊!

  只是那些世家豪右们要吃亏了。

  吃亏?

  张居正心头一动,还没来得及细想,朱翊钧在一旁说道:“张师傅,农垦公司是新事物,是新的生产关系。对于任何新事物,我们都应该给它适应和成长的过程。

  张师傅,内阁是不是应该给农垦公司一些优惠政策,比如三五年减免多少比例的田赋。

  毕竟使用四圃轮种法,利国利田,但农户却吃亏了,朝廷怎么能让为国做贡献的农户们吃亏呢?”

  胡如恭一听,眼睛跟十六的月亮一样亮,皇上英明啊!

  “张相,皇上说得没错。农垦公司在试行利国利民的新生产关系,公司和农户都吃亏了,内阁怎么能让为国做贡献的人吃亏呢?

  必须要减免赋税。”

  张居正看着朱翊钧,一脸的苦笑。

  皇上,你上辈子一定是位资深官吏,官场老油条。

  新的生产关系?

  张居正心头一亮,完全想明白了。

  皇上啊,你这是要对靠田地吃饭的世家豪右、保守建制派,赶尽杀绝啊!

  海商拼命地从安南、暹罗等地运粮食回来,稻谷价格一年比一年低。

  谷贱伤农。

  可一般百姓除了缴纳赋租之外,剩下的粮食勉强糊口,就算换钱也是用家禽、鸡蛋、棉麻等农副产品去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卖保命的粮食。

  米价下降,最受伤的不是数量最多的自耕农和佃户,而是靠卖粮食挣大钱的世家豪右,他们都是大中地主,一般开有自己的米行。

  灾年是他们最喜欢的年份,很多自耕农会为了保命,不得不出卖田地。

  现在米价一直低迷不振,最着急也最恨的就是他们。

  米价不涨,赚不到钱不说,现在佃户也一年比一年难找。以前还能官民勾结,禁止佃户向上海、滦州等地“流窜”,可是复兴社谋逆大案后,谁还敢?

  只能眼睁睁着看着佃户流失,给自己种地的人越来越少。

  现在皇上和朝廷又在官田和卫所军田上搞农垦公司,那就更加要命了。

  许多农民愿意留下不出去“做工”,一是因为不远轻离家乡,二是思想保守,觉得做工不保险,还是种地稳当。

  现在家门口不远有农垦公司,也是种地。

  这边种的是地主家的田地,那边种的是皇上和官府的田地,而且那边条件好得不得了,契约一签就是二十年。

  也就是说,只要你每年足额缴纳田赋,这块田地二十年就是你家的,想怎么种就怎么种,种出来的全是你的。

  这么好的条件,你去不去?

  好狠的一招啊。

  世家豪右们直接被刨根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身为内阁总理的张居正,知道皇上有意推行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依照他的脾性和手段,也就这两三年的事情了。

  一旦实行,那就要了那些世家豪右的老命。

  田地没人种,总不能让世家豪右,娇生惯养的一家人下田干活吧。

  以前空着问题还不大,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后就麻烦了。首先官绅没有优免,丁口全部算人头税,分摊在田地里。

  家里的田越多,缴纳的赋税就越多。田赋你可以缴粮食,摊下来的丁税你得缴银子吧。米价又一直低迷,卖不起价。

  你又不能如农垦公司那样联产多种经营,用其它的收入补种地,只能种得越多,亏得越多。

  皇上啊,你这是对旧生产关系,从政治和经济全方位地围剿,唯恐它死得不够快,死得不够脆啊!

  难怪有传闻,工商联成立大会上,那些实业大佬请财神杨金水指条发财的门路,他只是建议,挣钱了不要买田,就算是置办宅院养外室,也不要去买田。

  此话传出来,很多人都在笑话他,说财神跌落神坛。

  现在看来,以后谁家买田,买得越多死得越惨!

  财神终究是财神啊!

  “皇上,胡抚台,待某回京后,与户部好好商议,一定出台扶植农垦公司的优惠政策。”

  议完这件事,张居正又提起另外一件事。

  “地方废除各道,权责统一到省、府、县三级,嗯,内阁的意思是府改为郡,以后知府改为知郡,其余不变。

  然后呢,还准备新设直隶州和散州。

  散州,就是直隶余布政司的州,级别同县。

  直隶州,是直隶内阁的州,级别同郡。贵省滦州工商大兴,与太原上海,并列为大明强国富民的三驾马车,因此,内阁决定将滦州改为直隶州”

  张居正还没说完,胡如恭马上拒绝道:“不行。我们直隶花了多少工夫,才帮着少府监把滦州兴建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你们内阁看着眼热,现在连锅一块端走,一口汤都不给我们直隶留,不行,坚决不行!”

  张居正一时愣住了。

  一口拒绝了,一点犹豫都不带的。

  要是自己跟直隶布政使谈,他肯定是不敢这么直白地拒绝。自己再施下压,他再不愿意,也必须忍痛让出来。

  滦州再好,能有自己的官帽子好?

  但胡如恭不同,人家是巡抚,可以不鸟自己。自己也威胁不到他。

  此时再去找布政司,布政使和左右参议就有了推辞,这么大的事,得巡抚点头。

  从程序和《国律》上说,升滦州为直隶州,直隶巡抚不点头,资政局连讨论都不会讨论,皇上也不会点头。

  于是张居正看向了朱翊钧。

  看朕干毛!

  张师傅,这是你和胡如恭,内阁和地方的纠葛,朕不参与,你们自己解决!

第618章 我会画个鸟!

  张居正目光在朱翊钧和胡如恭身上打着转,心里想着办法。

  嗯,皇上在西苑讲《政治经济学》时,提到过一句话,

  “政治是充满权谋的领域,需要妥协;商业是充满欺诈的领域,需要信任。”

  什么是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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