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道横行 第158节
往日的气定神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眉宇间藏不住的踌躇和焦虑,以及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叔,是不是出啥事了?”
青年小心翼翼问道。
“现在先别问。”
张定波吩咐道:“你通知弟兄们,收拾好所有的金银细软,随时准备离开五仙镇。”
这是要跑路?!
青年脸色陡然发白,眼中霎时充满惊恐和不安。
张定波一看便知道青年在想些什么,心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三合堂这些年的新血质量已经有些比不上其他堂口了,自己手下这些人更是机巧有余,血性不足。碰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便如同惊弓之鸟,只能打顺风仗,坐不了逆流船。
“不要乱想,更不要乱说,我只是去还个人情。”
张定波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一点风声都不透露,那等自己一走,麾下人心必然要出问题。
“等这件事情办妥了,咱们说不定就有机会换个地方,去发更大的财。”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说张定波欠我一个人情?”
周记澡堂内,沈戎有些疑惑的看着周泥。
“那是因为您不太了解洪图会的内部情况。”
周泥解释道:“洪图会中有天地、三合、袍哥、哥老、小刀五座堂口,分持黑、红、赤、白、绿五杆大旗,分领仁、义、礼、智、信五个大字。”
“看似忠肝义胆,文武兼备。”周泥语气揶揄:“可实际上在南国的江湖中,大家传的却都是天地不仁,三合无义,袍哥践礼,哥老丧智,小刀失信。”
“其中三合和小刀这两家更是恩怨颇深,具体因何而起,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近些年两家简直是走到哪里打到哪里,只要有小刀堂插旗的地方,就必然有三合的人前往竞争,甚至是破坏,反之亦然。”
“说起来,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周泥说道:“起初洪图会决定进入东北道的时候,这两家在五环的布局出奇一致,都看上了跳涧村那块地方。双方同时出手,小刀堂派出领头的人是红棍姚敬城,而三合堂则是白纸扇张定波。”
“老话说得好,书生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还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子弟。张定波那老头可不是一块打架的材料,当时连冬蛰镇都没能进的去,就被姚敬城给撵了出来。”
周泥乐呵呵道:“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提前带人撤进了五仙镇,抱上了满爷的大腿,否则他恐怕早就被姚敬城给宰了。”
话听到此,沈戎终于算是彻底理清楚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心头不由升起一阵感慨。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阴啊。
自己杀姚敬城的初衷是为了营救符离谋,没想到居然还变相帮了张定波一把。
不过沈戎转念间一想,倒觉得这也不能完全说就是一场巧合。
毕竟在东北道内混的人道命途就那么些人,彼此之间的关系本来就错综复杂,大家犹如共用一张蛛网的蜘蛛,一旦有人拨动丝线,便会对整张蛛网造成不小的影响。
“现在姚敬城死了,从个人角度来说,张定波算是大仇得报,好好出了一口恶气。从堂口角度来看,三合堂有机会将手伸进跳涧村,就算眼下的跳涧村已经不同往日,但进入冬蛰镇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情于理,您说他张定波是不是欠您一个大人情?”
周泥话音刚落,沉闷的敲门声便从前堂传了过来。
“应该是人到了,我去接他。”
周泥朝着沈戎点了点头,起身快步走出泡池区。
片刻之后,他便领着张定波一同返回。
“地面湿滑,张老板您千万要当心脚下。”
周泥走在前方,为张定波撩开门帘,嘴里轻声叮嘱道。
“多谢周老板提醒。”
张定波颔首致意,左手撩着长衫下摆,脊背微弯,快步走进澡堂。
池子中热水未冷,氤氲升腾的水雾依旧浓重。
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张定波,头颅微垂,正在扣着衬衣衣袖的纽扣。
“沈爷,我来了。”
张定波深吸一口气,冲着那道背影发自内心的恭敬喊道。
不是沈兄,不是沈所,而是沈爷。
一字之差,高下立判。
对于江湖中人而言,这个‘爷’字意义非凡。
无权无力者不配,有名有望者居之。
“这么晚还要劳烦张老哥你走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了。”
沈戎转过身来,满脸微笑,朝着身旁空座抬手示意:“来,快请坐。”
“多谢。”
一张茶几,宾主入座。
周泥则跪坐在蒲团上,亲自为众人主持茶典。
随着香茗入盏,代表谈话的时机已经成熟。
在周泥的预想当中,沈戎应该有三句话要说。
一句寒暄,一句客气,一句要求。
张定波应该也有三句话要答。
一句感恩,一句奉承,一句承诺。
可沈戎接下来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周泥的预料。
“我今天请张老板你来,不是为了索恩,而是单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沈戎直接了当道:“我要杀郑藏义,张老板你知不知道他真人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嘶.
周泥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心头暗道:“上来就把实话摆出来,这是不是有些太粗糙了?还是说.他这是猜到了张定波有可能会装傻充愣,所以干脆直接摊牌,让张定波避无可避?!”
高手啊.
周泥心神一凛,侧头看向张定波,眼底暗藏期待,想看看对方接下来将如何应对。
“其实如果我今天知道沈爷您回来了,那就算没有周老板的一通电话,我也会立马赶过来。”
张定波一脸正色道:“不是为了报恩,而是单纯想要帮沈爷您办了这件事!”
人精啊.
周泥心头暗叹一声,彻底平息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揣测念头,老老实实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
“沈爷,请您给我五分钟。”
张定波告罪一声,从怀中摸出一部袖珍电话机,起身离席。
张定波并没有走的太远,说的话自然也被另外两人听的清清楚楚,可其中掺杂着大量洪图会和长春会等组织惯用的江湖春典,外人根本就无法理解其中的具体含义。
因此沈戎并不知道张定波联系的人是谁,只能通过他说话之时的语气来大致感知事情的进展顺利与否。
“帮会扶持你就是为了今日之用,值与不值,都用不着你来评断。”
谈话的进展显然不太顺利,张定波在反复与对方沟通无果后,彻底没了耐心,用上了白话呵斥对面,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杀气。
“说!”
电话另一端传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即便隔着不短的距离,依旧清晰可闻。
随后对面似乎终于说出了一个位置,张定波冷漠的‘嗯’了一声,便直接撂断了电话,重新落座。
“沈爷,位置确定了。”张定波沉声道:“郑藏义就藏在镇外西南边两里地的一处暗宅当中。”
“多谢。”
沈戎拱手抱拳,正色道:“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如果张老板你后面还对跳涧村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一个叫马如龙的毛道命途,你有什么不好出面的事情,尽管找他来帮忙解决。”
说罢,沈戎一刻也不耽搁,站起身来向两人辞行。
周泥和张定波连忙起身相送。
等到沈戎离开之后,留在澡堂中的两人忽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长出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股压力,看来这位距离【业师】已经不远了。”张定波一脸感慨。
“是啊,二十年倮虫不知天有多高,六个月命途便可青云直上。世事无常,还真是没什么道理可讲。”
周泥摇晃着一颗圆脑袋,重新坐回茶几边,将桌上的冷茶倒掉,再次沏上。
“张老板,看你刚才打电话的样子,郑藏义的位置不太好问吧?”
“那当然了。”
张定波两指轻叩桌面,嘴里叹了口气:“这根暗桩在郑藏义身边埋的年头不短,原本堂口是打算让他接替郑藏义的位置,所以一直好吃好喝供着他,各种要求无不应允。”
“对方的表现也很不错,近期更是深得郑藏义的信任,颇有一种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的意思。这种关头突然要让他跳出来反水报点,换做是谁也不愿意。”
“不过.”
张定波忽然话风一转:“我觉得借此机会让他由暗转明,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就冲他今天表现出来的态度,若是真让他取代了郑藏义,恐怕迟早会生出二心,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三合不义.这句话还真是有说法。”
周泥打趣一笑:“老张,你说这些词儿到底都是谁编的?乍听起来一个脏字都没有,可是细细一想,骂的真叫一个脏啊。”
“你少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难道就讲义气了?”张定波眼皮一翻,没好气道:“今天这事儿,是你给沈戎出的主意吧?”
周泥闻言忙道:“老张你可别不识好歹,我这可是在帮你!”
“帮我?”
张定波冷笑一声:“如果我今天没能下定决心壮士断腕,你觉得他能轻易让我走?”
“沈戎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你身上可带着【盛和赌场】,命域一开,他能奈何的了你?”
“你的【周记澡堂】同样也能撑开命域,你有信心能顶得住他吗?”
“这”周泥嘿嘿一笑:“你是江湖人,我是生意人,咱们可不能一概而论。”
事已至此,再争论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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