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壁者，但元婴期 第186节

　　这也是因三体舰队每一次进入10%光速时，不久就会下降速度的原因之一，在经受星际尘埃物质的冲击导致舰队速度逐渐下滑时，为了减少能量的消耗，舰队的大多数时间都会让强电磁材料都处于低通电状态，只让战舰维持着普通材料强度的水平。

　　但宇宙并非真空，哪怕是非星际尘埃云范围内，细小的陨石袭击也是数不胜数。

　　第一舰队的战舰群，在经受了200多年的陨石破坏，已经有战舰的外部装甲剥落了大半，露出深处黯淡的金属骨架，这些伤势都是在非强电加固状态下遭受的陨石撞击所造成的。

　　而这些伤痕累累的三体战舰，已经是第一舰队状态还算不错的战舰了。

　　有许多因穿越星际尘埃云而失去了动力的三体战舰残骸更成了阵列中的疮疤，它们漫无目的地翻滚着，这些战舰是这个婴儿舰队腐烂死亡的部分。

　　无论是太阳系舰队还是吞食巨环，都没有第一舰队更能体会到宇宙的星际航行的残酷与绝望。

　　相比于资源丰富的太阳系舰队、巨大体量的吞食巨环、先进技术的第二舰队，第一舰队仿佛是被所有文明抛弃一般，如果不是它是三体文明距离地球最近的舰队力量，恐怕连三体文明都不会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这支混乱萎靡的自家舰队上。

　　通过三体文明共享的智子情报，第一舰队也有幸见识到了这场爆发在太阳系边缘的星际战争。

　　这种充满着“长枪与巨盾”古代式星际战争给第一舰队看的热血沸腾，进而又十分痛心疾首。

　　那两万颗恒星型氢弹的宣泄，第一舰队看到的不是人类舰队的武力，而是人类舰队那堪称奢侈的豪华资源底气。这场战争在第一舰队的眼里简直就是互丢黄金，用最落后的方式打最贵的架。

　　“先知，我们的舰队已经收集了足够的反物质粒子，那些用巨大的磁力场形成漏斗形的磁罩已经完成了这一阶段的捕获，现在的第一舰队又有了短时间内加速至10％光速的能力。”

　　第一舰队统帅此刻就坐在云天明的对面，它的思维膜显示的内容，正在通过电子显示屏源源不断的转化为一行行文字。

　　云天明则说：“统帅，让飞船继续保持0.01c的速度航行吧，加速过程不用那么着急。再有200年也能过去了”

　　舰队统帅的意思很直接：“先知，你在忧心地球文明遭到第一舰队的毁灭，对吗?”

　　云天明坦然一笑：“统帅，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第一舰队统帅：“那另一部分呢。”

　　云天明抿了口麦芽尖浸泡的茶水，又示意统帅也喝一些他亲手泡的茶。

　　统帅将面前的茶水倒在了自己的身上，身体迅速吸收了这些珍贵的水分，但那些茶渍仍然挂在它身体的表面，使得此刻的第一舰队统帅散发着淡淡的麦芽香。

　　云天明开口：“另一部分是我担心第一舰队的安危，我已经和第一舰队有了很深的情感了，并不想坐视眼前的一切毁灭，况且沿途的反物质粒子收集太过不容易，这点反物质粒子只够舰队的加速持续一小段时间，没有太大必要去加速，去争取那几年的时间。。”

　　第一舰队统帅：“反物质粒子收集缓慢是舰队的技术问题。按照三体远征手册，反物质粒子收集到一定数量之后就要快些让反物质粒子进行正反湮灭，加速舰队，以尽可能对缩短到达地球的时间，这是三体文明的总命令。”

　　云天明又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你可以向母星汇报，因为磁力场的不足和奥尔特云附近正物质显著增多的诸多原因，告诉他们，第一舰队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反物质粒子，无法进行加速。”

　　第一舰队统帅微微一愣。

　　第一舰队统帅：“先知，我可以这么做，去欺骗——”

　　云天明打断道：“这是战术性隐瞒。”

　　第一舰队统帅：“我们可以去进行战术性隐瞒，但请你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

　　云天明说：“给第一舰队多预留一份底牌罢了，如果第一舰队真正遭遇了危险，我们还能进入10％的光速状态进行逃离，而不至于在1%的光速下蜗牛爬，我是真的为了舰队好。毕竟，我的命和你们是绑定的。”

　　第一舰队统帅：“可您真的认为以人类与吞食帝国在柯伊伯带外围爆发的战争水平能威胁到我们的舰队?那场战争在我们的眼里，不过是两个孩童拿着木棍在打架而已。”

　　云天明轻轻摇头：“你们看见的是儿童打架的表象，而我看到的是刻意控制下的战争烈度和有限胜利，他甚至不希望人类和恐龙同时出现巨大的伤亡而被第三方趁虚而入……我真的不希望第一舰队成为面壁者登神前的牺牲品，不要加速，不要加速，不要加速。”

　　云天明把最后四个字重复了三遍。

　　第一舰队统帅：“你一直都对超个体罗清有着很高的评价。”

　　云天明又摇头：“你如果信任我这个先知，就按我说的做，你信不信，等待十枚强相互作用力探测器进入太阳系后，这位面壁者会展现出‘恰好’能够摧毁强相互作用力的实力?他甚至会故意遗留几颗强相互作用力探测器在太阳系供人类对抗演习。你不明白，他是另一个世界过来的，骨子里就改不了好为人师的习惯。他会不断的充当人类的老师的……呵。”

　　第一舰队统帅：“先知，我信任你，这份信任是绑定在我们之间的利益共同体上的。”

　　云天明说：“那就听我的，舰队不要着急加速，尽可能多的捕捉、储存反物质粒子。”

　　第一舰队统帅：“好的，舰队不会加速，那么然后呢?然后第一舰队应该怎么做?”

　　云天明继续说：“等待你们的母星完成对曲率航行技术的突破，让第二舰队与面壁者庇护下的人类较量吧。距离是第一舰队最好的保护，如果事情超出了预料，那就让第一舰队偏航，朝着最近的DX3906星系前进，这可是我买下的星系哦。”

　　说完，他自嘲的笑了笑。

　　第一舰队统帅：“可这是属于叛乱!对三体文明的背叛！而且第一舰队的生态系统并不完善，第一舰队甚至不具备能够维持千年的生态物质循环，我们的食物是不够的！”

　　云天明反问道：“不是还储存了200万具脱水后的三体人身体吗，这些也是存粮。”

　　第一舰队统帅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天明。

　　“记得泡水吃，饱腹感更强。”云天明又淡淡的说。

第256章 我等你吃饱

　　危机纪元203年。

　　远征战役结束半年后。

　　地球，北京。

　　午后的阳光斜切入胡同口，斑驳光影撒在两人身上，男人穿着公元人常穿的纯布料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另一个身形修长，与男人差不多高的女人则踩着旅游鞋，穿着那身不太合身的米白色的连衣裙，非常不适应的在地球的环境下行走着。

　　“怎么，不太适应地球的重力环境吗?”

　　“谁说的，我可是先天大圆满！”女人弯腰一遍又一遍用手把穿堂风掀起的裙角按下去，坚持紧紧跟着前面的那个男人。

　　“适应适应就好了，两百年的时间，还不至于让新人类产生基因性状上的变化，你祖奶奶可是在当年四十度的北京下健步如飞呢，连我都追不上她，她当年可没有你的境界。”

　　“公元人都是怪物，我祖奶奶也是……我就不该跟你来地球，飘来飘去的太空多舒服，脚都要起泡了！”东方延绪小声嘀咕着。

　　章北海权当没有听见，继续在这片胡同里走着。眼前颇有公元时期风格的老式北京胡同显然是公元人们新建的，两百多年的时光过去，北京的房价也渐渐被抚平，户籍时代和签证时代从历史中消失后，国籍人种的限制渐渐消失，人口出现了大范围的自然流动。大多数新时代的人类都选择定居在了地下城或者新兴太空城乃至类地行星殖民城市里，甚至脱离了联合政府，成为了舰队国际的一员。

　　在哈耶克大手的运作下，北京作为中国的百年老首都，已经成为了全球范围内房价均价最低的大型城市之一。

　　因此，这里是也成为了公元人密度最高的老式城市之一。

　　在北京，四处可见这种老式的胡同大院。

　　现在是公元2210年的盛夏，章北海听见了阔别两百多年的蝉鸣，这让他泛起淡淡的笑容。

　　一个大爷摇着蒲扇坐在小马扎上，他的身边拄着一杆竹棍，上面裹着厚重的稻草，稻草上插满了熟悉的糖葫芦，见有人走近，大爷的目光从老花镜上漫了过来，章北海同这个老大爷对视的瞬间被某种的熟悉感击中，但很快就从恍惚中恢复了正常。

　　“这个红蛋串串能吃吗？”

　　“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章北海与东方延绪同时开口，后者不好意思的对章北海嘻嘻一笑。

　　“五块钱一串，山楂是真山楂，是新苏醒冬眠军人吧，站在那里跟杆一样。有光脑扫光脑，没光脑拿手机扫一下，这有二维码，用法和当年一样。”大爷懒洋洋的说。

　　章北海用腕表付了钱，接过一串裹着晶莹糖衣的糖葫芦，递给东方延绪。

　　“你不要吗?”东方延绪眨了眨眼。

　　“小时候吃腻了。”

　　红亮的山楂果串在竹签上，风一吹，带着点清甜的气息飘过来。

　　东方延绪迟疑地接过，指尖摸了摸那发光的糖壳，发现因为夏天温度较高的原因变得有些黏黏的，立马缩回了手指头，随后她鼓起勇气大大塞了一口，生生扯下来三颗山楂含进嘴里。

　　章北海见状连连摇头：“当年开完技术讨论会，我和你祖奶奶一起回太空军司令部，路上遇到了卖糖葫芦的，她给我炫耀能一口塞五颗，然后表演了一遍……你们姓东方的有些吃饭的天赋，糖葫芦这东西我们常人都是一颗一颗吃的。”

　　“我又没吃过，大口才知道味道。”后者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

　　糖衣在舌尖化开，甜得东方延绪有些发齁，但先天武者的实力骤然爆发，牙口突破了山楂球的‘防御’，浓郁的酸涩爆发开来，两种味道猛地撞在一起，让她下意识地皱起眉，随后眼前一亮。

　　五颗山楂丸，被囫囵吞枣的咽进肚子里。

　　东方延绪又跑过去买了三串抱在怀里。

　　“怎么样？公元人的零食，比营养膏有层次吧？”章北海看着对方的反应，嘴角微弯。

　　“甜得发腻，一般，我不爱吃，再来三串应付一下就差不多了。”东方延绪含糊不清地说，却把糖葫芦抱得更稳了

　　“但有一说一，糖葫芦是比舰队里循环利用的合成糖好吃多了。”

　　胡同深处传来古代自行车的响铃声，铃声地由远及近。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骑着古代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大篮子，里面装着刚买的西瓜，经过他们身边时，好奇地扭头看了看东方延绪不合身的连衣裙，脆生生喊了句“高阿姨好”，然后蹬着车拐进了岔路。

　　东方延绪被这声“阿姨”呛了一下，“高阿姨是谁?”

　　“可能是因为你的个头很高吧。”章北海看着比自己还高一丁点的东方延绪幽幽的说。

　　新人类，尤其是在太空生活长大的新人类由于几乎没有感受过重力的原因，无论男女，身材往往十分高挑。

　　“那我也不能叫阿姨呀，我才29岁，放在舰队国际，我这是刚刚成年，整个太阳系舰队里面，没有比我更年轻的舰长了。”东方延绪指了指自己被太阳晒红的脸蛋。

　　（注：新人类26岁成年）

　　章北海摇摇头：“在我们那个时期，29岁已经是阿姨和叔叔的年纪了，那孩子蹬自行车那么利落，肯定是公元人出来的，说不定比你还大一百八十岁呢。”

　　“真没礼貌。”东方延绪暗戳戳的记着仇。

　　章北海忍住笑，“在公元时期，这就是最大的礼貌，我喜欢这样的大大方方的孩子，现在社会化抚养的孩子都不会主动喊人了。”

　　在东方延绪嚼着糖葫芦跟在章北海的身后走着，酸甜的味道掩盖了紫外线的照射和重力环境下的不适，两人穿过了一片又一片的胡同，章北海的声音在这过程慢悠悠的传了过来：“因为两个世纪之前太原着火的事情，当年的北京很热，其实也不是北京热，整个亚洲都热，面壁者搬来的冰川都镇不住的热，一直热了好多年，我冬眠的时候才算是冷了下来。在地火事件之前，你祖奶奶一直说地球的夏天是活的，有声音，有味道，连风里都带着劲儿，后来温度上到了四五十度，她就再也不说这种话了。你祖奶奶是真正完整体验了大低谷的人，在排险者到来之前就寿终正寝了，在她的视角里，当时的人类正处于最艰难的时代。但我想她从早就预料到了未来事情的发展，以及这个新时代的诞生。她为新时代的诞生也做了很多努力，和我一样的努力，尤其是在当年无工质与有工质的技术争论中，她做出了许多有益的工作……”

　　东方延绪听着祖奶奶的故事正起劲，手里的三串糖葫芦也慢慢变成了三串签子，却不料对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害的她差点撞了上去。

　　“到了。”

　　章北海驻足。

　　附近绵延不绝的胡同儿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座苍老的古代建筑，这个建筑的形状让东方延绪感到很熟悉，她在历史教材上见过很多次，几乎是脱口而出。

　　“哇，古代火箭，是长征五号火箭！”

　　话说完，她又泛起了疑惑：“怎么是建筑版本的?”

　　“这是仿长五外形的楼，当年的学名是中国航天发展中心楼，不过大家都叫它航天塔。危机纪元早期，太空军与航天部门角力的中心漩涡，这个建筑现在还在发挥余热，也正是我们受邀而来的地方。

　　“那走吧！直接进去，你带路！”

　　章北海拽住了这个急匆匆的家伙，“右边路口有个卖冰粉的，买完吃完再去。”说完，章北海走到了树荫底下，他看着太阳底下发呆的东方延绪催促道：“去吧，来地球一次不容易，我等你吃完。”

第257章 艾AA

　　航天塔内部。

　　程心是有些紧张的，她没有预想到自己组织的一次普通的旧星锚会（公元人公会）年度发布会吸引这么多人的到来，不光是引起了联合政府的重视，甚至还有三大舰队派出了代表。

　　最重要的是，连面壁者希恩斯都要来到这了。除了罗清不在，这自从远征战役结束之后，有名有姓的公元人几乎要在航天塔里汇齐了，这是她所没有想到的。

　　不过好在程心本身就是一个工作狂人，在尽可能压榨休息时间的情况下，她总算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了所有的准备事项。但饶是如此，以程心那先天境的境界也有些扛不住了，趁着各方代表和旁听人员还没有到齐的功夫，她找了个小角落补了会觉。

　　但程心还没有睡着，助理的电话就急匆匆打过来了，“会长，准备一下，面壁者希恩斯先生和他的妻子山杉惠子女士要来了，可能需要你去亲自接待一下。”

　　“知道了AA，让我再睡一会，就睡一小会……”程心迷糊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