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779节
以男人的身躯为界,升起一道仿佛直达天际的清气屏障,缭乱的云气与剑界碎片如巨浪般撞在上面又倒卷而回,但王久桥一步未退。
【金关】
他漠然抬起手来,一切所能触及的灵玄朝他身躯奔涌而去,仿佛那是一座墟渊,然后就凝固在了身躯之中。
【玉锁】
九年不曾显于人前的全真至高修行大经,正如云琅之《姑射心经》,多少年来唯其一人能够修得,如今抵达之境界令道门弟子也尽皆茫然。
一副琉璃都刺不破的身躯降临于台上,但明绮天长剑轻轻一收,飞飙的云气和碎片忽然一荡,全都成了轻柔的飘絮。
一刚一柔的反复极变令人目眩神驰,而无数雪白的碎片忽然在一个恍惚之间化为了翩翩的蝴蝶。
明绮天消失了,整座剑台只剩一片安静的大雪。
裴液怔然在这安静中,忽然明白——那是【庶人剑】,也是【蝶】。
已在二人之心神境中。
王久桥深吸口气,衣发缓缓降落,金瞳消去,玉锁金关之身也就此消散。
他弯下腰,拄着盘坐在了地上,将剑投在了一旁。
“我在梦中,还是剑主在梦中呢?”男人仰起头来,轻叹一声。
台上杳然无声。
他举目四望,台下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清晰可见,他们和自己一样惊异于女子的消失,好像特异的是那位剑主一人,但王久桥知晓,是因为那些注视的人都受到了这式心剑的影响。
云琅之《蝶》,他早有耳闻,倒不料它如此无痕无迹,连一丝隙漏也找不到。
一切心剑,都是两颗心之决。
《蝶》的问心从名字就可以知道,记载在《庄子》之上,没有任何神秘的机制,但它依然是云琅最强大的心剑之一。
蝴蝶梦我,我梦蝴蝶?
三十七年的人生,短暂一梦;还是短暂的真实,三十七年的长梦。
这看起不是问题,但现在他处于这式心剑之中了。
那么就得回答,现在的自己,是真还是幻?
他立在正面,明绮天立在了反面,他观明绮天如蝴蝶,想必明绮天观他亦如是。
选错了,就永坠幻境。
王久桥安静了一会儿,阖眸露出个满足的笑容。
实际上,它考炼的当然不是赌一把的运气,而是对我心的体认。
在他的另一端,是【明镜冰鉴】之心。
你得和她完成一次心的对决。
王久桥久久阖眸,也许十几个呼吸,也许有一个时辰。
他站起来,对自己与满台的蝴蝶用了《大梦春秋剑》。
全真唯一的心剑,祖师用于“悟我”,九年前他正是用这一剑令那位前辈阖眸睡去,回到现实后自以为仍在梦境。
他用这一剑来观看明绮天的自我之认。
如果明绮天立于那个生长了三十七年的人间,那么将梦为蝴蝶,为破《大梦春秋》之剑,她必定回到那个现实;如果明绮天已是梦蝶,那么受剑之后,梦蝶之梦,依然会回到现实。
她当然会受剑,因为大家本就互为梦境。
所以,只要自己能够见到她,那么现下就在人间一侧;若见不到她,就可认定为虚了。
王久桥抬起眸来,看向剑台。
明绮天露出身形。
王久桥微微一笑,但却垂眉:“剑主,我破此心问了。”
“是么?”
“嗯?”
明绮天安静看着他:“道长只是破了【蝶】剑,不是破了【斩心】。”
王久桥微微一怔。
“这是……我的心神境?”
“这是道长的心神境。”
王久桥抬眸看着她。
“道长不敢答,自己是王久桥,还是蝴蝶吗?”明绮天道,“那么道长输了。”
王久桥静了一会儿:“剑主敢答,自己是明绮天,还是蝴蝶吗?”
他抬起眼睛来,看着身前的女子。
明绮天安静地看着他。
王久桥慢慢怔然,然后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意。
一切俱都收回,因为琉璃剑尖离开了他的咽喉,漫天碎雪轻卷,玉锁金关之屏障还立在剑台上,一梦不过一个刹那。
王久桥咽喉流出一缕细血,明绮天胜了。
但王久桥笑了起来,渐至爽朗的哈哈,他收剑入鞘:“等待剑主三年,正为此心性之决,原来这就是【无物】之心……我懂得了,多谢。”
他阖眸敛容:“‘我’是王久桥,‘我’是蝴蝶,又有什么分别呢,又何必分辨?本心真性,只此一份罢了。”
他含笑转身下台,就此登入了天楼。
……
……
无论其他后者如何排序,今年的鹤榜第一将更名为【姑射】明绮天了。
人们仍未从那场梦幻而诗意的对决的醒来,有的人讨论着看不懂的每一幕,有的人猜测着这个姓名会在榜上待多少年,有的说两届,有的说三届。
裴液知晓不会很久,因为取得第一之后,女子就将回山闭关,直接着手准备破境事项了。
她不似王久桥一般等着心性磨练,也不似和红珠一般等着胜过什么人,更没有什么追求玄门极致的想法。这时候裴液遥遥望着她,李缄立在女子身边,百十家剑门的目光全都投向她,鹤飞钟鸣,整座剑台正如煮开般沸腾。
裴液混在人群里助威了一会儿,提起剑来向正冷清的十六擂走去。
这时候真是显得空旷了,裴液投目望去,一眼就瞧见了身型高大的女子。
张君雪也正立着刀,探寻着他的身影,两双眼睛撞上。
裴液跑过来,笑:“这一场是入凫榜的比试吗?君雪你现在这样厉害!”
张君雪微微不好意思,低声:“不是,那场我早已经败了,现下是和还有机会的人打。人家赢了我,还有最后一次冲击凫榜的机会。”
“那你赢了岂不是也行。”
张君雪笑:“我很难赢了。”
“没关系,输得别忒难看就行。”裴液笑,“你专叫我来看的。”
“……因为以前在博望,是你让我好好学刀。”张君雪道,“别人没和我说过那些话,所以,所以……”
她抿了抿唇,裴液这时发现她也有有些变化,清瘦些,冷硬些了,大概是一路风餐露宿的锤炼,裴液点点头:“君雪你也是我出奉怀后,认识的头一个朋友。白鹿宫过得怎么样……”
“裴液,你先别问了。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张君雪认真看着他,“我听说你和燕王府的世子雍戟是仇人,这几天打十六擂,我看见他好几次,他是八场连胜进的凫榜。”
第808章 眼芒剑戟,心火仇雠(一)
张君雪果然还是没能取得胜利,她在苦苦支撑了四十余合之后败于那位北地剑客的剑下,黯然下台。
裴液接她下来时仍然惊讶不已,她的刀术确实有质变般的飞跃,和红珠没教她什么刀术,她所用的依然是那门《叠浪》,但发力的方式和对刀的理解简直判若两人,在境界只有七生的情况下,能够迸发出来的力量竟然明显超过八生。
“我真没想到你已七生了,昨日我还疑惑,你怎么能这么快来打羽鳞试。”两人坐在夕阳播撒的屋顶,看着远处的人潮熙攘的十六擂,他们一个人的奋战已经结束了,一个还没开始。
裴液转头看着她:“你没用什么伤身的法子吧。”
“刀鬼前辈给我吃了许多丹药和宝贝。说五生也太不顶用了。”张君雪吃着烧饼,含糊道,“……也许有些伤身吧,有时候会痛。不过都没有大碍。”
“短时间内大量服用,当然会有伤害。”裴液皱眉,将手上饼的油纸往下剥了剥,咬了一口,“而且你也没有时间夯实境界。”
张君雪摇摇头,咽下:“刀鬼前辈说,我最好的路子就是赶紧玄门。她说,‘少纠结你那用刀胜剑的想法了,你脑子笨,年纪又大,一辈子要想写出一门好刀,就少在脉境浪费时间。’”
“我想也是。”张君雪闷声道,“我就算在脉境好好练刀,也永远胜不过那些剑……我天赋没多高,底子又太差。”
照以前在博望时裴液肯定不允她说这种丧气话,不过虽然只半年多过去,两人却都好像长大不少,裴液知晓天下剑道,因而知晓她说的是实话。
“也是,和前辈眼界高,看得也很准。”裴液咬着饼,笑,“不过她说话直,幸好君雪你脾气好。”
“我……难道裴液你是我,还敢跟刀鬼前辈顶嘴吗?她是天下最会用刀的人了吧。”张君雪转头有些好奇,想了想,“难道,难道你现在敢跟明剑主顶嘴?”
裴液沉思良久,只能想到昨夜跟明姑娘讲的那句“不懂就少讲话”,但其中内情就不合与君雪道了,笑着吃饼:“明剑主不说我笨,只会夸我聪明。”
张君雪认真地点点头:“裴液你确实很聪明,天赋又高。”
“刀鬼前辈愿意带你在身边,正因君雪你身上也有世间罕得的珍贵品质。”裴液道,“你别妄自……妄自菲薄。”
张君雪饼吃完的比裴液还快,赧然笑笑:“我就是能吃苦一些……我真的感谢刀鬼前辈愿意收留,跟着前辈学刀的这些时日……过得很开心。”
“是么?”
“嗯。我从来不知道,刀有那么多的说法,好像每天进步,也一辈子都进步不完……而且,变厉害了之后,我、我帮人家,人们都喊我……喊我……”张君雪低下头。
“喊你什么。”
“喊我张女侠。”
这实在是个挺普通的称呼,但女子心里显然因此开心,脸上都升起些红润。
“想来他们称呼你时,口气一定很尊敬。”裴液微笑。
“是的。就是……蜀地话有时候听不大懂。”张君雪不好意思地闷声道,“等以后变厉害了,我也想像白鹿宫弟子一样,行走天下,行侠仗义。”
“君雪你变厉害得很快。”裴液吃饼。
“那、那你呢?”张君雪转头看着他。
“嗯?”
“我羽鳞试打完了,你,你这回羽鳞试能拿第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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