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日记 第454节

　　“没事，这汤要熬煮很久，然后才会用汤做正餐。”杜林一边说，一边用法师之手取下顶部挂架上的编筐。

　　里面盛满早就风干的香料，杜林拿起一些嗅了嗅，发现并没有腐朽的迹象，于是取出一些，让法师之手放入石臼中细细碾碎。

　　丽德这时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本钉着铜钉的皮质本子，她拿出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杜林来到她的身边，看到她正在记录杜林在这儿做的一切。

　　“我要记下来，然后等以后我学会了，我也要做给你吃。”她这么说道，微笑着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公爵的小孙女，更不似一位护国公的妻子。

　　杜林笑着点了点头，同时从一旁取出了一个水壶，将它重铸后，让法师之手取数把雪放置其中，然后将它放到炉火的另一个炉眼上。

　　从空间中取出一大一小两个竹筒，刷有红漆的竹筒上墨色长唐文字标记着‘钱塘雨前’和‘白露桂花茶’。

　　将它们放好，杜林又取出了一个广口玻璃罐，透过玻璃，能看到蜂蜜，金色的粘稠液体沉淀其中，在火光中反照着甜蜜的气息。

　　炉火那边噼啪作响的火焰点亮了这片冰冻的房间，冰棱融化的水痕在窗台上蜿蜒成溪，炉膛里爆开一粒火星，让跟过来的赫默咕了一声，她停在鸟架上，看着眼前的炉火，仿佛像是在打盹。

　　杜林带着丽德回来到了炉火旁，那架藤编的摇椅显得有些大，于是将毯子铺好，杜林与丽德一起坐下，然后新取出的毯子盖住了彼此的腿。

　　丽德看着炉火：“我从记事起，就一直在这里生活，这里就是我的家，离开之后我一直以为我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今天我又回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墙上的书架，上面的各类书本还在那里，安静的等待着它们主人的回归。

　　过了一会儿，杜林以法师之手托起煮好的水，泡了两杯茶，一杯是他的龙井，一杯是她的桂花，加了蜂蜜的茶对于别的种族来说也许味道很怪，但对于草原精灵来说却是正好。

　　两人抱着白瓷杯，彼此的手被透过厚杯传递出来的温度暖的发烫墙角的黄铜管风铃忽然轻颤，携着雪气的穿堂风掠过杜林与丽德的鼻尖，推开门的老人满头满脸的风雪，他的脸上满是笑容，但他的话语中有些疑惑：“你们怎么回来了。”

　　“爷爷。”丽德笑着招呼道。

　　“今天陪着丽德回家，就我们两个人。”杜林这么回答道。

　　老人叹了一声，带上了房门：“我听哨兵说小楼这边亮灯了，我就过来看一看，你们两个孩子真是的，吓我一跳。”

　　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随手逗了逗赫默，赫默也没在意，咕了一声，继续享受着温暖。

　　“倒是您，最近我也没有听说北境有什么战事，您怎么也在这里。”杜林一边给他泡了一杯茶，一边好奇的问道。

　　“那个家太热闹，而我老了，是时候让老大来主持了，而我做为公爵，只要没有死，就必须在这北境。”说到这里，老亚历山德罗公爵叹了一声：“这是我和他说好的。”

　　杜林知道这个他是谁，不是罗伯特，就是让，又或者就是他们两个人。

　　这些老人在他们彼此还年轻的时候许下的誓言，都用彼此的一生来捍卫。

　　有人早早死了，有人还在苟且。

　　锅盖这时被蒸汽顶得咔嗒作响，香味也随之弥漫在房间里，鸡汤的醇厚香味让老公爵笑了起来：“好小子，今天这一顿，我得跟着你混了。”

　　“好，没有问题。”杜林笑着点了点头。

　　法师之手打开了金烟盒，从中取出一支烟，为老公爵点上。

　　后者抽了一口，满足的叹了一声。

　　某种温暖的情绪正在满屋旧物间缓慢发酵，如同锅中的汤汁，如同随火而扬的松香，在经年累月中的绵长。

　　而杜林，也从这位老人的脸上，看到了严肃之外的快乐。

　　还有感伤。

第802章 小小的家宴

　　冬日的北境，夜总是那么的漫长而无止境，穿外，杜林让法师之手将准备好的各色食物一并送上餐桌。

　　亚历山德罗坐在桌前，他再三推辞，但依然被杜林送上了那个首座。

　　丽德这时已经点燃了烛台，放在餐桌中央纯银打造的烛台制作精美，长方体的底座外形呈现出海浪翻卷的模样，浪尖上跳跃的银质泡沫细密，而烛柱以双螺旋结构攀升，缠绕其间的葡萄藤蔓银叶子上上甚至有镂空的叶脉。

　　在台座的下方，有一行字——我被困在名为忠诚的炼狱中。

　　可不是吗，烛臂从主杆三分之二处呈不对称分叉，最终分裂出七支高低不同的郁金香造型承蜡盘，花瓣边缘的锯齿状纹路可以看到纯手工制作留下的参差，当红色的烛泪顺着内壁缓缓垂落时，就会形成如琥珀一般的钟乳石景观。

　　·真正的艺术品，这东西要是能出现在我们的时代，绝对是无价之宝。

　　大橘对这个烛台赞不绝口。

　　·这烛台是洛可可风格的，十八世纪的东西，你们那儿至少也是一百世纪以后了，这东西放在历史里相当于传说与神话时代的玩意儿。

　　十一这么说门道。

　　杜林在心中唏嘘着名为历史的与众不同，同时开始向老公爵介绍起了他制作的这几道菜。

　　杜林之前提到过，漫长的刺客生涯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训练除了杀人之外的技巧，而厨艺就是其中之一。

　　就像是杜林熬制的鸡汤，它们中的大部份如今都在三个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金黄的油星子在乳白色的汤面上，放入锅中的鸡胸肉早已炖得酥烂无形，之前做为香料加入的老姜与枣子都已经被取出并丢弃。

　　鸡肉化成了汤汁中最美味的存在，而浸透了汤的菇菌漂浮其中，想必一定会受到北方食客的欢迎，毕竟他们与法罗尔人一样，是这片大地南北两端对菌子最有爱的存在。

　　而做为重头戏的炖牛肉，一打开钵盖，就受到了老公爵的惊呼。

　　只见白色陶钵中的牛肉块被均匀的切成厚片，它们被浸润在浓汤中，这汤一部分来自鸡汁，一部分来自牛肉自身，这些半倾倒于钵中的暗红色肉纤维正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胡萝卜丁和土豆块在汤汁间沉浮，为这一钵肉色带来不一样的视觉体验。

　　“你这孩子到底还会什么，你一天到晚除了变强之外还有时间学怎么烹饪吗，还是说你们草原精灵天生会就这个。”老公爵一边发出感叹，一边细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你使用的香料非常好，是长唐人卖的吗。”

　　“是的，还有一些是他们送给我的，我在双母神那边有一小块地方，里面种满了各种香料。”

　　杜林一边说，一边为老公爵递上了属于他的一盘白松露面——这也是一人一份。

　　这盘面其实在东部领与法罗尔有不同的作法，杜林使用的是东部领的制作办法。

　　面是杜林使用法师之手制作的，算是手工制作，因为长时间的揉制，再加上草原精灵的优质奶酪与蜂蜜，所以宽面筋道如绸，裹满浓稠的奶油酱汁，还有煸炒至微焦用以定香的菇类，再加上奶油、牛奶与巧克力熬成的琥珀色忌廉汁，缀以现刨的松露薄片。

　　打开的瞬间，老公爵心悦诚服的看向自己的孙女：“我以为我给你找了一位战场上的英雄，但我没有想到他还是一个厨房里的英雄。”

　　丽德笑的有些傻气，她是第一次见到杜林在厨房方面火力全开的模样。

　　杜林微笑着为今天的客人送上了最后一道菜。

　　希德尼鹅肝。

　　学会保鲜术式后，杜林手里的食材都是最为新鲜的，如展现在盘子上的焦糖色鹅肝，它的表层煎至微皱，金褐色泽下透出玛瑙般的油润光泽。

　　为什么呢，因为是杜林加了一点蜂蜜。

　　“三个人，我做的不多，希望亚历山德罗公爵与我的阿斯特丽德都能喜欢。”

　　“我太喜欢了。”杜林的小姑娘眼中满是星星。

　　而老公爵一阵唏嘘：“虽然是希德尼菜，但你加了蜂蜜，我喜欢你这种霸道的草原精灵玩法。”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举起空杯。

　　法师之手已经打开了西西里的葡萄酒，并为老公爵倒上。

　　而杜林这边也举起了杯子，他微笑着致词：“在今天这顿家宴开始前，我希望这里没有素食主义者。”

　　然后他坐了下来。

　　老公爵已经尝了一口由法师之手代劳取来的牛肉，他发出了满足的感叹：“我相信你这孩子做的菜，会让最挑剔的精灵都忘了他们只吃果子。”

　　“那是夸张了。”杜林笑着加答道。

　　“不不不，你要相信我的味蕾，我年轻的时候和你爷爷一起，在哥本哈根生活过好几年，他做的东部领的菜，我都是非常喜欢的，尤其是加蜂蜜的那些菜，而今天我又一次吃到了加蜂蜜的菜，这鹅肝真不错，非常新鲜。”

　　“我学会了保鲜术式。”杜林这么解释道。

　　“真好，只可惜我是北方人，希德尼佬不会把这个术式教给我的。”说完，老公爵又试了一口白松露面，然后看向杜林：“你爷爷以前也做这么做过，不过给他揉面的是让和罗伯特，这两兄弟偷奸耍滑，面没制好，而你的面很有嚼头，我喜欢。”

　　“谈点别的吧，公爵，比如北境的情况。”杜林尝了一口自己亲手制作的炖牛肉，非常可口，牛肉入口即化，魔法火焰带来的厨房体验是机械火炉无法替代的。

　　“我从我的父亲手里接过这一切开始，就从来没有像这两年这么省心过，北境的军队有新式步枪，有新式火枪，有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有最新的机械战车，上面的大炮甚至能够在两公里之外将混沌信徒的术士炸到天上去。”说到这里，喝了一口鸡汤的老公爵有些咋舌：“我的哪天，这鸡汤味道真不错。”

　　“谢谢，您缺什么请告诉我与东部领，只要您能控制北境，让混沌信徒们冻死在北方，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帮助。”杜林说到这里，看向丽德，这小姑娘最终没能控制住，开始了胡吃海塞的状态。

第803章 离别与再见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杜林获得了老公爵的承诺，而且他也向杜林坦诚了他的布置——再过两年，他就会急流勇退，将公爵之位交给他的长子，然后前往永燃之巢。

　　做为老公爵与长辈，杜林理所当然的愿意给这位老人一个免费的房间——这算是推心置腹了，杜林理所当然的愿意给这位老人一个面子。

　　吃完饭，将房间交给公爵的女仆们来处理，杜林带着吃到撑的丽德回到了永燃之巢。

　　和极北的北境冬天的永夜不同，此时此刻的永铸堡垒依然阳光明媚，杜林带着丽德回来，和安塔碰了一个头，这姑娘已经带着她的姐妹吃饱喝足，一看杜林与丽德，她就笑了：“我就知道你把丽德带去玩了，看起来她吃的很饱，下一次可不能再带着一个姐妹吃独食了，我也想吃你做的美味。”

　　安塔都这么说了，杜林还有什么好辩解的，终究只能点头称是。

　　然后安塔从杜林手里拎走了丽德。

　　好嘛，到最后，杜林依然是一个孤寡老人。

　　他坐到了花园的躺椅上，享受着阳光的同时，也在听着姑娘们的八卦。

　　此时此刻，她们正在讨论下城区某家点心铺子的姑娘，据说已经有了婚约，但是因为不喜欢对方，而是和长唐来的年轻商人结识，结果前几天趁着没有人注意跟着年轻商人的朋友上船跑了。

　　现在长唐在下城区的商会被人堵着丢屎块，只能说真的是听着都有味道。

　　这种事情，杜林也就是听一个热闹，不过热闹不好听是真的，因为很快的就有年轻的孩子带着信使出现在了杜林跟前。

　　“你带了谁的消息。”杜林笑着问道。

　　“杜林大人，我是来自法罗尔苏勒姆林场的信使，罗伊斯·哈兹大探长在昨天晚间对混沌信徒的行动中受重伤，我来的时候已经处于弥留状态。”

　　杜林立即乐不动了，他站了起来：“人在哪儿。”

　　“法罗尔王立医院。”

　　“我有坐标。”一边激活传送门，杜林一边来到了姑娘们身边说明了情况。

　　“这件事情，我与伊莲一定要陪你去。”安塔一听，立即与伊莲起身。

　　………………

　　法罗尔王立医院现在很忙。

　　杜林到达的时候，这座医院在草地上躺着十几个伤员，他们大多都是骨折，并没有别的伤口，所以坐在帐篷里，因为有炉火，倒是不用担心寒冷。

　　杜林跟着信使进入了大楼，然后就是炼狱一样的场景——几个桶里装满了残肢断臂，走廊上全是床，躺着一个又一个轻重伤员。

　　“大人，杜林阁下来了。”信使找到了一个负责人，后者转身，展现在杜林眼中的，是一个有着灰色短发的年轻人，他胸前还有一些血迹，但应该不是他的。

　　“阁下，很抱歉，让您看到了苏勒姆林场不好的一面。”他主动伸出手：“请跟我走。”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吃了这么大的亏。”杜林好奇的问道，他倒是不担心身后的安塔与伊莲，她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眼前这些点血色，伤害不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