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日记 第134节
“你们想来都行。”杜林笑着说到这里,看向了谢舍尔主编:“主编先生,这几天我忙,等空一些,我再写一卷吧。”
“年轻人真是有精力啊,行,就你这句话,我给你留出版号,谁敢改一个字我就要他死。”谢舍尔说到这里看向了他身边的老秃头,后者瞪了他一眼:“不是,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你就给我泼脏水了对吧。”
“这是王家出版署的卡里奥·萨格里安,我们国王陛下的老狗腿子。”谢舍尔主编大大咧咧的为杜林介绍完,然后这两只老伽内就开始扯起彼此的所剩不多的毛发了。
“我的老朋友们,你们能不能在孩子们的面前表现的成熟一些。”罗比公爵都乐了,他挥了挥手:“孩子们,回去吧。”
长辈的乐子没啥好看的,杜林等人一回去,就有年轻的姑娘想要见一见杜林现场造影的神奇能力。
这个好办,只不过公爵府里没有人在艺术学院就读,最终只有另一个姑娘表示她的弟弟也是一年级生,谭娅让她的老管家去请人。
这个一年级生是谁,杜林很好奇。
不过当听到谭娅说她是莫雷拉小姐,杜林就明白了。
刘易斯·莫雷拉。
没过一会儿,这小子就出现了,他一来就拥抱了杜林:“兄弟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最近的哥本哈根可真的不大安全。”
“可不是吗,东西你带来了吗。”
“来。”
刘易斯这小子从盒子里拿出造影仪,亲自为杜林戴上。
有仆人已经立起了幕布,杜林想了想,看向眼前这些衣冠楚楚的少爷们,他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秒,幕布上出现了赫默,它咕了一声,然后画面转换。
如今有头有脸的贵族子弟,大多都看过杜林的几部作品,也认识杜林的这只魔宠,所以当赫默落到杜林手臂上时,他们都哇了一声。
下一秒,画面出现。
长桌,美酒,佳肴。
说不出名字的水果,精致到不似人间的拼盘,花卉点缀着桌面的空余。
金色的烛台,透亮的水晶杯,银色的匙子与餐刀,被盖子所遮盖的餐点,巨大的龙虾。
戴着白手套的手正在摆放餐具,餐巾被叠成了花朵的模样。
烛台上有着神圣铭纹的白烛正在被点亮。
一件又一件模样各异的餐具被摆放好。
穿着得体的宾客们正在进场。
他们种族各异,高矮不一,有人白发苍苍拄着长拐,有人恍如稚童面带微笑。
每个人都光鲜亮丽,每个人都贵不可言。
客人纷纷落座,有人在谈笑,有人伸手抖开了餐巾,还有人正在挑选着酒。
在远处的走廊里,已经准备好的仆人们举着餐点准备就绪。
然后画面变黑了。
杜林从造影仪里拔下了水晶,他也是一脸疑惑:“这才三十秒还没到啊,怎么就满了,刘易斯,你这水晶是从哪儿买的。”
“啊?”刘易斯一愣,然后一拍脑袋:“完蛋了!这是我的作业用水晶!我还没做完呢!”
“那你可真的完蛋了。”杜林苦笑着取下了造影仪。
年轻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刘易斯苦着脸。
而刚刚那位少女此时站了出来:“我一直都以为这不过是大众对于您的一次过份的赞美,但看了这短短三十秒的画面,我发现这赞美还远远不够,真的太厉害了,比我的爷爷都厉害。”
她看向杜林,满是歉意:“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为我的浅薄向您道歉,杜林先生。”
杜林看着她脑袋两侧的小牛角与身后的牛尾,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明白,误会解开,一切都没事了。”
杜特尔·马库斯的孙女,虽然他不知道她叫什么,但他能理解一个孙女崇拜自己爷爷并没有错,哪怕因此而质疑杜林——你看,现在误会解开了,杜林也收获了一个新的粉丝。
年轻人嘻嘻哈哈着把这件事情给揭过了。
在晚餐开始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大家讨论的重点变成了杜林画面里的餐宴。
年轻的绅士们都在讨论那件美食,而小姐们多是讨论那些作用各异的餐具。
杜林微笑着,直到谭娅悄悄的来到杜林身边,她到了椅子上。
“杜林先生,我觉得,你刚刚表现这些美好的画面之外,一定还有很多想要描绘的东西没有描绘出来,对吗。”她看着杜林。
杜林点了点头。
其实就算是水晶是空的,后面的东西杜林也是不想拿出来的。
至少,在这些贵族孩子们的面前是拿不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朱门酒肉臭。
因为路有冻死骨。
这些东西,杜林不指望这些孩子能够共情。
口渴喝蜜水的他们,只怕也无法理解。
第222章 人们的相聚和离别
当宾客离散,杜林也准备返回永铸堡垒。
但谭娅却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了造影仪与空白水晶,她牵着杜林,来到后院的那块大幕布前。
“我从爷爷那儿知道了你的另一个身份,做为阿尔金家族的继承人,我不是不承认你的独一无二,但时代变了,阿尔金家族从许多年前开始就离开了大荒原,这片大地比起遥远的鹰巢,更像是我的故乡,所以……杜林先生,将您没有表现出来的画面展现给我好吗。”
说到这里,她坐到了椅子上。
杜林看着手里的造影仪开了口:“我先说明,画面并不如之前的那样光鲜亮丽。”
“我相信贤者所说,一个人通过造影仪所展现给世人的画面,就是一个人内心最好的独白。”谭娅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也相信,能写出医生与侦探的您,一定会对这片大地有深刻的理解。”
杜林点了点头:“好吧。”
杜林戴上了造影仪。
没有任何的征兆,年幼的杜林出现在屏幕里。
小小的妖精在他手里跳跃。
在光线明灭间,长桌,美酒,佳肴再一次的出现在巨大的屏幕上。
那些说不出名字的水果,金色的烛台,被叠成花朵模样的餐巾一再重复。
直到穿着得体的宾客们再度进场。
这一次,谭娅看到了很多熟人,有这片大地的主人,他挺拔的身体从一个侧面告诉谭娅,这一定不是此时此刻。
有他的爷爷,罗比公爵走在陛下身旁,留着长发的他看起来年轻了一些,这更坚定了谭娅的观点。
有费舍尔,这个秘密警察的首领行单影只,他身旁最得力的两个助手正在远处的走廊里抽着烟。
有杜林的爷爷老伊许,他一手插兜,一手牵着萨琳夫人的手。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模样各异,光鲜亮丽,贵不可言。
客人纷纷落座,有人在谈笑,有人伸手抖开了餐巾,还有人正在挑选着酒。
在远处的走廊里,已经准备好的仆人们举着餐点准备就绪。
然后有手掀起了餐盘上的银盖。
画面一变。
牢笼里,孩子们脸上的泪痕未干。
镜头一转,大厅里的人贩子们随着乐团的演奏翩翩起舞;
街头,年幼的孩子无助的坐在路边期待着有好心人给他们零钱。
镜头一转,醉生梦死的年轻人在温柔乡里癫狂大笑,身边的夏特种美因斯猫女为他倒酒助兴;
失去了家人与一切的伽内族年轻人铤而走险夺取面包换来的只是被警察们殴死在街角。
镜头一转,贵族的孩子在街道的另一边看着这血肉横飞的一幕面无表情;
一双血染的枯手在黑暗中绽放,一如贤王的丰碑被时光冲刷凋谢。
街头的抗议,将人群冲散的黑衣人与年轻人撞在一起,互相用棍棒与拳脚殴打对方。
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鹿种老头无助而麻木的看着这一切。
穿着缝补旧衣的年幼孩子被同样穿着祖母牵着远远看着这一切。
阳台上,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指指点点着下面发生的这一切。
双母神站在哥本哈根总教区那满是弹痕的教堂墙根下,她们手牵手沉默不语,看着这一切。
杜林再一次出现在画面中。
长大的他坐上了火车,随着它的奔驰,原野变成了城镇,楼房代替了自然,火车站上,黄皮子们正在驱赶那些乞丐,可怜的瘸腿妇人被拖行于石砌的地面上,她的孩子被打翻在地。
夕阳下的吕贝克,朝阳下的哥本哈根,杜林看到的这些人类都市,阳光下的它们是那么美丽,在杜林的身后,街区是那么的井井有条。
但是在杜林的身前,街区之外的地方,年轻的游民无家可归,自力更生的皮肉骨在寒风中颤抖,他们日复一日,饥寒交迫。
杜林站在名为法比恩的墓碑前,在墓碑后,六个身份不同的年轻幽魂笑着或站或蹲,仿佛像是在合影。
转身,汤米·艾尔文的妻儿倒在他的脚下,而抱着头颅的尸身靠在围墙上,那张脸上无悲无喜。
杜林的身后,报童全身是血的倒在小巷里,他的血与秘密警察的血汇聚成河。
镜头转换,在杜林的面前,正在缓缓倒下的杂粮脸上惊疑的表情凝固着。
杰森教授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公园,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想抓住破掉的罐子。
大脚趾带着笑容靠在满是弹孔的木墙上,族人的血汇聚于他的周身。
杜林迈开了脚步,一个又一个谭娅所不认识的身影与他错身而过,他们或是微笑而立,或是摆手道别,他们无一例外的很年轻。
一直逆行着的杜林直到在走廊的尽头才停下了脚步,有小小的身影看着杜林,杜林将身上的制服脱下披在了他的身上。
随后,愤怒的生命咬着牙推开了走廊的巨大双开门。
然后没有然后了,因为杜林脱下了造影仪,将水晶拔下,然后摔碎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