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91节
第108章 崔青天
“崔青天!”
“知府大人!”
“崔大人您要保重身体啊!”
一阵嘈杂却饱含深情的呼喊声,突然从东市安置点的方向传来。
只见黑压压一大群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推搡着冲破外围维持秩序的衙役,衙役们象征性地拦了一下就“被冲开”。
此刻一大群百姓,呼啦啦地涌了过来!
为首的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里高高举着一把巨大的、用各色布条拼接缝制而成的伞!
那伞面虽不华丽,却针脚细密,上面用粗线绣着几个歪歪扭扭却力透布背的大字——“万民伞”!
“青天大老爷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扑到崔知府面前,老泪纵横,
“要不是您……要不是您带着衙门的官爷们没日没夜地救我们……给我们粥喝……给我们地方住……还防着瘟疫……我们这些人……早就死在废墟里,烂在路边了啊!”
“知府大人!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哭喊着跪下,“您看看您自己……都累成什么样了……您可要保重啊!”
“崔青天!请收下我们百姓的这点心意!”几个老者合力将那把巨大的“万民伞”高高举起,想要献给崔知府。
场面瞬间变得极其混乱,又极其感人。
百姓们真情流露的哭喊声,感激声,汇成一片,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灵。
周巡抚和杨总督完全愣住了。
他们见过官员述职,见过百姓告状,却从未见过如此自发、如此汹涌的百姓感恩场面!
尤其是那把粗糙却情意万钧的“万民伞”,更是象征着地方官员能获得的最高民间荣誉!
非深得民心、有大功于民者,绝无可能获此殊荣!
崔知府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他挣扎着想上前扶起跪地的百姓,身体却晃得更厉害,声音哽咽:“乡亲们……快起来……快起来……本官……本官受之有愧啊……这都是……都是本官该做的……”
王明远站在崔知府身后半步的位置,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眼前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百姓的感激是真的,他们经历的苦难和获得的救助也是真的。
但……这万民伞出现的时机,这恰到好处的冲破阻拦,这领头老者声泪俱下的控诉……
师父那晚在书房传授的“七分做人”之道,那些关于“审时度势”、“懂得让上面看到你在做事”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
明白了师父为何要提前打听巡抚行程!
明白了师父为何要如此“糟践”自己!
明白了师父为何要自己扮得如此憔悴!
甚至……明白了师父为何要“特意”保留那身沾着狗屎的破官袍!
这一切,都是为了此刻!
为了在巡抚和总督这两位能决定他仕途命运的封疆大吏面前,上演一场最直观、最震撼、最无可辩驳的“苦情戏”和“功劳簿”!
用最狼狈的外表,衬托最赤诚的“付出”!
用百姓最朴素的感恩,证明最实在的“功绩”!
用万民伞这至高荣誉,堵住所有可能的非议和质疑!
这,就是师父的“抬头看路”!
这,就是官场的“证明”方式!
这,才是真正的“三分做事,七分做人”!
王明远只觉得一股钦佩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随即又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淹没。
有震撼,有佩服,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荒谬感。
周巡抚看着被百姓围在中间、虚弱得几乎站立不稳却还在努力安抚众人的崔知府,再看看那把象征着无上民望的“万民伞”,眼圈终于忍不住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的杨总督感慨道:“杨总督,您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柱国良臣!这才是百姓心中的父母官!崔显正……当为我西北百官之楷模!”
杨总督重重点头,沉声道:“有此良臣,实乃朝廷之福,百姓之幸!此等功绩,此等民心,朝廷若不重赏,何以服众?何以安民心?”
周巡抚深以为然,他大步上前,亲自接过那把沉甸甸的“万民伞”,郑重地交到“虚弱”的崔知府手中,然后朗声道:
“崔显正!长安府救灾之功,本官与总督大人亲眼所见!
百姓之心,天地可鉴!这把万民伞,你受之无愧!
本官定当据实上奏朝廷,为你,为长安府所有尽心救灾的官吏,请功!”
崔知府抱着万民伞,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声音带着哭腔:
“谢……谢大人!下官……下官代长安府所有同僚……谢大人!此乃……此乃下官本分……”
说完,他身体猛地一晃,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知府大人!”
惊呼声四起!王明远和旁边的衙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昏厥”过去的崔知府。
周巡抚和杨总督更是脸色大变:“快!快送崔大人回府衙!传最好的大夫!”
现场一片混乱。
不过他扶着师父的同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更荒谬的猜测。
师父他……那身肥肉……不会也是故意吃的……然后每次这样用的???
第109章 定国公?
府衙后堂,灯火通明,崔知府在两位大人强制安排下,靠坐进了一张铺了厚垫的圈椅里。
他身上换了件半旧的深色常服,洗去了“刻意涂抹”的黑灰,但那份由内而外的憔悴和虚弱,却并非全然伪装。
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筋骨,软塌塌地陷在椅子里,只有一双眼睛,在浓重的黑眼圈包裹下,依旧闪烁着一种难以察觉的亢奋微光。
王明远垂手侍立在侧,也换了干净衣衫,脸上也疲惫难掩。
巡抚周大人和总督杨大人分坐左右,两人面前的茶盏袅袅冒着热气,却谁也没动。
周巡抚的目光在崔知府那张瘦脱了形的脸上停留片刻,又回忆起自己脑中之前那个圆圆富态的崔知府的模样,还是感觉完全对不上号。
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真切的关怀:“显正,不必强撑。若是实在不适,便先去歇着,公务明日再议不迟。”
崔知府挣扎着想要坐直些,却引得一阵低咳,他摆摆手,声音嘶哑却清晰:
“多谢大人体恤……下官还撑得住。
灾情如火,些许疲累,不敢言苦。
能早一刻将长安府些许粗浅经验呈于二位大人驾前,或能早一刻惠及其他州府受灾黎民,下官……心安。”
他这话说得恳切,没有半分居功自傲,只将长安府的举措称为“粗浅经验”,姿态放得极低。
周巡抚闻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微微颔首:
“既如此,你便说说。你呈报的那份《救灾策》条陈,本官与总督大人都看了,确有独到之处。
尤其是这防疫隔离、以工代赈、分级诊疗几条,思虑周详,切中时弊。
只是具体施行之中,可有何难处?又是如何化解的?”他这话问得颇有深意。
崔知府精神微微一振,这正是他等待的机会。
他略一沉吟,便条分缕析地回禀起来,从如何快速组织民夫清理街道、设立安置点,到如何说服城中药铺郎中参与义诊,再到如何快速制作“工筹”用于以工代赈的物资发放……
他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但每一条都说得清清楚楚,其中遇到的阻力、采取的应对、最终的效果,皆如实道来,既不夸大,也不隐瞒。
只是在提及粮价维稳时,他语气稍顿,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难色:
“……粮价一事,最为棘手。城中几家大粮行,背景深厚,惯会见风使舵。
初时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民怨沸腾。
下官……亦是几经周旋,软硬兼施,方才勉强压住势头。
其中‘德丰号’东家,听闻与布政使司某位大人的妻弟往来甚密,最是难缠……
唉,所幸,最终念及灾民凄苦,还是肯顾全大局的。”
他话说得含糊,点到即止,但该传递的信息,一丝不差地落入了周巡抚耳中。
这个“某位大人的妻弟”正是他接下来竞争按察使的主要对手,这是他费了老大劲才打探到的消息,已经差人悄无声息的散了出去!
他相信,以巡抚大人的手段确认此事真伪不难。
周巡抚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冷意,嗯了一声,并未多言,只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能稳住局面,便是大功一件。”
崔知府心下稍安,知道这话已入了巡抚之耳。
他正要继续分说安置点管理的细节,一旁沉默许久的杨总督却忽然开口了。
这位三边总督声音沉厚,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他目光如炬,看向崔知府:“崔知府,你于长安府赈灾之事,确实功不可没。本督一路行来,所见情形,你之辛劳,绝非虚言。”
崔知府连忙欠身:“总督大人谬赞,下官愧不敢当。此乃下官分内之责。”
杨总督摆摆手,话锋却陡然一转:
“本督此行,除巡视灾情,的确尚有一要事。
其实……实不相瞒,我此行主要目的是找寻定国公!
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各方探知,最终确定他老人家,如今应在长安府境内。”
“定国公?”崔知府一怔,心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他早觉奇怪,虽地龙翻身灾情重大,但按常例,巡抚巡视足矣,何至于惊动节制三边的总督亲自前来?
原来根子在这里!
他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茫然,“回总督大人的话,下官……并未接到国公驾临的公文邸报啊?”
杨总督眉头微蹙,语气沉凝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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