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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23节

  大哥挑着重担,脚步却迈得又大又稳,藤框随着他的步伐有节奏地颤悠,发出规律的吱呀声。

  王明远跟在后面,跟着大哥的速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觉得有些疲累了。

  再看大哥那步伐,依旧像头不知疲倦的健牛。

  “大哥……辛苦你了。”他低声道。

  “说啥呢,”王大牛头也没回,声音带着笑,“这点路算个啥。你好好考,别想这些没用的。”

  兄弟俩按昨晚商量好的,先去了镇上赵夫子的蒙学。

  赵夫子早已等在门口,手里捏着一个沉甸甸、封着的信封。

  “明远,拿好。”

  赵夫子神情郑重,将信封递过来,“这是廪生作保的保结文书,还有你的亲供单(详细记录考生姓名、籍贯、三代履历的表格)。”

  大雍朝县试的流程和明代很像,每年二月由知县主持,教谕监试。

  考生需是本县户籍,且有本县廪生作保出具的保结文书。

  他必须在开考前抵达县城,完成报名核验。

  四月则是府试,由知府主持。再往后,才是三年两次、由省学政主持的院试……

  每一步,都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

  镇上廪生名额紧俏,恰好孙夫子书院今年也有几个弟子要考,王明远和孙夫子商量后,便托了人情,又使了五两银子,才把他的保结挂靠过去,与他们一并办理了。

  “切记,此物关乎你能否入场,万不可遗失,亦不可拆封,到了县衙礼房报到时,需原封呈递。”

  王明远心头一凛,双手接过那信封。郑重其事地将信封贴身藏进内衫的口袋,按了按,感受到硬硬的棱角,才稍稍安心。

  他又向夫子深深一揖:“学生谨记,多谢夫子费心!”

  赵夫子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已教无可教的弟子,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落寞,只摆摆手:“去吧,路上小心。县试在即,切记心无旁骛。”

  “明远要好好考啊,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到时候考中了我让我娘做全羊宴给你庆祝!”旁边的小胖子,不对现在是大胖子张文涛也对着王明远喊道,不过真是三句话都离不开吃。

  王明远只能无奈点头称是,然后又辞别夫子和几个赶来送行的同窗,兄弟二人直奔镇东头的“镇远镖局”。

  镖局门口已颇为热闹,几辆装货的骡马车停在道边,几个精壮镖师正在检查绳索器械。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太阳穴微鼓的壮汉正叉腰指挥,正是镖头钱大虎——二嫂钱彩凤的亲大伯。

  也多亏了二嫂这层关系,否则单凭他们兄弟俩,想跟着走镖的队伍,恐怕连门路都摸不着,要不就得付出不少的银子。

  跟着镖局走,安全有保障,省了太多麻烦,最主要的古代也没什么导航和地图,迷路了可是大事,何况他们也不认路。

  “明心!明远!就等你们了!”

  钱大虎嗓门洪亮,目光扫过王明心(王大牛)肩上的“小山”,嘴角抽了抽,但也没多说什么。

  “稍等片刻,咱们这就发脚!明远待会儿跟紧点,路上颠簸,别掉队。”

  他显然知道王明远是去赶考的读书种子,态度里带着几分对读书人天然的客气。

  王明远连忙拱手:“有劳钱大伯。”

  不多时,随着钱大虎一声洪亮的“起——镖——”,骡车吱呀作响,随行的镖师们护在两侧,这支小小的队伍便启程离开了清河镇。

  赶路,是枯燥且磨人的。

  大部分时间,只有骡马的响鼻声、车轮碾过土路的轱辘声和车夫偶尔的吆喝声。

  为了赶时间,队伍行进速度不慢。

  除了中午找个遮风避阳的地方。大伙儿匆匆啃几口自带的硬面饼子,喝几口凉水,略微歇息小半个时辰。

  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埋头赶路。

  起初王明远还能咬牙跟上,可走了不到半日,他就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脚底板更是火-辣辣地疼。

  这几年身体是养好了不少,可底子终究不如大哥和这些走惯山路的镖师还有商队。

第30章 路途

  钱大虎经验老到,眼角余光瞥见王明远步履蹒跚、脸色发白,便知道这读书郎撑不住了。

  他勒住马缰,走到领头的货主——一个穿着绸布短褂、面相精明的中年商人身边,低声交谈了几句,又指了指王明远。

  那商人看了看王明远那副艰难的样子,又瞄了眼旁边背着山一样的行李却依旧腰板挺直的王大牛,大概觉得这兄弟俩有点意思,便爽快地挥了挥手。

  “王兄弟,让三郎到最后一辆骡车上挤挤吧!那车装的是些山蘑菇,轻省,不怕压!”钱大虎高声招呼道。

  王明远脸一红,有些难为情,但在大哥不由分说的推搡下,还是被扶上了最后一辆骡车。

  车上确实堆满了鼓囊囊的麻袋,散发着浓郁的菌菇香味。

  他找了个相对平整的角落坐下,终于松了口气,不用走路了!

  可没过一个时辰,这坐车就变成了酷刑。

  每一次剧烈的摇晃,都让他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吃的那点饼子直往上顶。

  他不得不死死抓住车栏,指节都攥得发白。再看旁边几个同行的行商,早已习以为常,靠着货包昏昏欲睡。

  徒步走在车旁的大哥王大牛,背着那副惊人的藤框,步伐却始终沉稳有力,呼吸匀长,甚至还有余力时不时看顾一下车上的弟弟。

  反观王明远自己,空着手坐车,却被颠得脸色发白,额角冒汗。

  这强烈的对比让他脸上发烫,心里更涌起一股斗志,以后看来还是得好好的锻炼身体,不然以后那么多考试没有一副好的身体不知道怎么扛过去?

  天色擦黑,钱大虎终于下令在一处荒废已久的山神庙前扎营过夜。

  破庙门窗破败,神像也蒙尘倒塌,但好歹有几堵墙能挡风。

  众人七手八脚地清理出一块地方,点燃篝火,各自拿出冷硬的干粮就着凉水啃起来。赶了一天路,人人都疲惫不堪。

  就在这时,王大牛开始了令众人叹为观止的“表演”。

  只见他卸下那座小山般的行李,麻利的掏出一堆东西。

  先是在找了个避风的墙角,铺开一大块厚实防水的毡毯,接着又拿出一层厚厚的褥子铺上,最后抖开一床暄软的大棉被。一个温暖的“窝”瞬间成型。

  然后,又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取下那口被王明远嫌弃一路的大铁锅,到庙外小溪打了满满一锅水回来,架到篝火上。又从周围找了几根干柴,熟练地添进火堆。

  水很快烧开,王大牛抓了几大把糙米丢进去,用长木勺搅动着。

  接着,他打开那个粗陶大缸的盖子,拿出几块油纸包着的熏得红亮的腊肉,切成小丁,又抓了一把晒干的野菜,一股脑倒进锅里。

  不多时,浓郁的米香混合着腊肉的咸鲜和野菜的清香就在破庙里弥漫开来,霸道地盖过了所有人手中干粮的味道。

  一锅热气腾腾、内容丰富的肉粥出锅了!

  庙里顿时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白天众人还只是惊讶于王大牛的力气,此刻看着他变戏法似的弄出这么一锅热乎吃食,眼神里只剩下赤-裸裸的震惊和羡慕。

  手里的冷饼子、硬窝头,瞬间变得难以下咽。

  王大牛憨厚地笑了笑,拿出几个厚实的木碗。

  他先给眼巴巴看着的钱大虎和那位精明的货商各盛了满满一碗,又给几个靠得近、眼神渴望的镖师也分了些。

  “都尝尝,自家做的,没啥好东西,暖暖身子。”他声音不大,却透着真诚。

  “哎呦!王兄弟,这……这怎么好意思!”

  钱大虎嘴上说着,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碗,那扑鼻的香味实在无法拒绝。

  “多谢王大哥!”

  “太香了!多谢多谢!”

  众人纷纷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热粥下肚,驱散了寒意,缓解了些许疲惫。

  王明远也捧着一碗粥,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浓稠的粥滑过喉咙,暖意直达四肢百骸。再就着大哥顺手在火堆边烤热的饼子,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这顿晚饭简直堪称奢侈的享受。

  给众人分完后,锅里还剩了小半锅粥。

  王大牛则直接用大铁勺舀着,就着手里那个脸盆大的硬面锅盔,唏哩呼噜,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那豪迈的吃相和惊人的速度,再次让庙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王明远早已习惯,只是默默移开视线。

  更让人眼红的还在后面。

  吃完饭,王大牛垫了块厚抹布,端着大铁锅去溪边刷洗干净,又打了满满一锅清水回来烧上。

  等水烧得温热,他又拿出了藤篮旁边那个厚实的木盆!他将热水兑好,试了试温度,端到王明远面前。

  “来,三郎,泡泡脚,解乏。走了一天路,泡泡舒服。”

  王大牛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破庙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一道道目光聚焦在那个冒着热气的木盆和王明远尴尬的脸上。

  羡慕?不,那已经是仰望了!

  王明远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自己成了全场的焦点,这待遇也太招摇了!他赶紧推拒:

  “大哥,不用不用,我随便擦擦就行……”

  “泡泡好,你身子骨不比我们这些粗人,泡泡晚上睡得踏实。”

  王大牛不由分说,把他按坐在铺盖上,脱了鞋袜。

  当王明远那双上午磨出好几个水泡、微微红肿的脚浸入温热的水中时,他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热水包裹着酸胀的脚踝,那感觉,简直是从地狱升到了天堂。

  他能清晰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羡慕眼光。

  货商和几个镖师在王大牛的再三邀请下,终究没好意思也来泡——晚上吃了人家的热饭已经是天大的人情,再一起泡脚?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王明远泡完脚,浑身舒坦地窝进那床暄软厚实、带着阳光和皂角香味的大棉被里。

  身下是厚厚的褥子和毡毯隔绝了地面的阴冷湿气。

  环顾四周,其他人大多席地而卧,最多在身下铺点干草或薄毡子。

  强烈的对比让他既感到一丝不合群的尴尬,又被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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