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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14节

  王金宝看着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儿子,心头一阵恍惚,仿佛昨日还在病榻上孱弱的小儿子,转眼已能担起家中的重担,能为家里的事情操心了。

  “爹,娘,”王明远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而平稳。

  “我在赵夫子借给我的几本游记杂书里,翻到一个古方子,是做‘卤味’的。”(这当然也是王明远胡诌的,能扯着赵夫子的大旗,相信家里人能更容易接受点)

  “卤味?”王金宝皱眉,对这个词有些陌生。赵氏和大嫂也露出疑惑。

  “就是……用特制的香料汤水,把肉、下水这些东西煮熟入味。”

  王明远解释道,“书上说,这法子做出来的东西,香浓入味,久放不坏,冬日里吃着暖身子,也好下饭。

  最重要的是,咱们家里现成的材料就能做——爹杀猪留下的猪头、猪下水,不都能用上吗?”

  “下水?”大嫂刘氏忍不住出声,带着疑虑,

  “那东西腥臊味重,洗都洗不干净,镇上酒楼里倒是卖卤肉,可人家用的是正经好肉,咱这下水……能有人要?”她担心白费功夫和柴火。

  “是啊三郎,”王金宝也迟疑道,“咱这穷乡僻壤的,谁会花钱买下水卤的玩意儿?再说了,香料从哪里来,应该也不便宜吧?”

  王明远早有准备,沉稳答道:“大嫂,书里说了,这卤制的法子讲究‘化腐朽为神奇’,只要香料配比得当,处理干净,下水也能做得比肉还香!”

  “香料我去看过了,镇上的药铺就有卖。是得花些钱,但一次买来能配出不少卤水,这卤水只要保存得当,越用越香,叫做‘老汤’,以后每次卤东西,添点水加把盐就成,长远看是划算的。至于销路……”

  他顿了顿,眼中闪着光,“镇上脚夫、扛活的,赶集的小贩,天寒地冻的,谁不想花几文钱买块热乎、油水足又顶饿的卤味尝尝?咱定价便宜些,肯定有门路!退一步说,就算卖得慢些,咱自家过年也能当个硬菜,总比下水白白糟蹋了强。”

  他条理分明,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还点出了可重复利用这个关键概念。

  王金宝听着,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

  赵氏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低声道:“他爹,三郎读书多,见识广……要不,试试?”

  王金宝沉默地抽了几口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沉思的脸。

  半晌,他猛地一磕烟锅,发出“笃”的一声响:“成!听三郎的!试试就试试!成了是条路子,不成……就当给咱家添菜了!”

  ————————

  次日一早,王金宝便揣着王明远在纸上写下的方子,顶着寒风去了镇上药铺。

  方子上列着:八角、桂皮、花椒、小茴香、草果、香叶、良姜、白芷……足足十几样香料,甚至为了保险起见,他还让三郎又多加了几味写在了上面。

  掌柜的按方抓药,当那包包好的香料递到王金宝手里时,掌柜报出的价钱让他眼皮狠狠一跳——五百文!

  这价格让王金宝心疼的要死,但是想想是不是能真如儿子所说,那个劳什子腐朽变神奇!

  之前卖药的事情让家里收获颇丰,他已经从内心就很信任这个三儿子,更何况三儿子还已经是个读书人了,他对于读书人有种盲目的信任。

  他攥着那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纸包,一路走,一路心尖都在颤。

  晚上,王明远让母亲和大嫂把准备好的东西仔细清理了出来。

  他亲自上手,按照方子和书上提点的步骤,指挥着母亲和嫂子帮忙。

  一个猪头劈成两半,一挂肥肠用草木灰和醋反复揉搓冲洗得没了异味,还有一副猪心猪肝。

  先焯水去腥。 大铁锅里注入冷水,将处理好的下水悉数放入,又倒入小半碗父亲舍不得喝的劣质浊酒(权当代替料酒),再拍进几块老姜。灶膛里柴火烧得旺旺的,水面很快翻滚起灰白的浮沫,一股浓烈的腥臊气弥漫开来。王明远用大笊篱仔细撇去浮沫,直到汤水变清,才将下水捞出,再用清水反复冲洗,直到触手温凉,彻底去掉杂质。

  然后熬制卤汤。 家里没有老汤底,只能从头熬制。王金宝早上买回的香料包被王明远用干净的粗布仔细包好,扎紧口子。大锅里重新添足水,放入焯好洗净的下水,再倒入些酱油上色,本来如果用糖炒糖色更好,但是这样成本会更高。再将那珍贵的香料包沉入锅底。

  最后,王明远又抓了一大把粗盐撒进去。灶膛里的火被压成了温吞的小火苗,锅里的汤水先是剧烈翻滚,随着香料包在汤中沉浮,奇异的复合香味——桂皮的辛甜、八角的浓郁、花椒的麻香、草果的厚重——开始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渐渐盖过了最后一丝腥气。汤色在酱油的晕染和香料的共同作用下,变成了诱人的深琥珀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锅盖边缘开始冒出绵密的白气,那香气也愈发霸道、醇厚,从灶房的门缝、窗隙里钻出来,弥漫了整个小院。

  原本在屋里玩耍的虎妞和狗娃像两只被香味勾住的小馋猫,循着味儿就溜到了灶房门口,扒着门框使劲吸溜着鼻子:“好香!好香!娘,三叔,是不是肉好了?”

  一个多时辰后,王明远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用筷子戳了戳锅里的猪蹄,轻易便穿透了皮肉。他小心地揭开沉重的木锅盖——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肉香混合着深沉馥郁的香料气息,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瞬间填满了小小的灶房,又顺着寒风飘散到院子里!

  只见锅中汤汁浓稠红亮,猪头肉颤巍巍地泛着油润的光泽,猪蹄炖得软糯脱骨,肥肠吸饱了汤汁显得格外饱满诱人。那香气,醇厚、霸道、层次分明,既有肉脂的丰腴,又有香料的深邃,还带着一丝微甜焦香,勾得人腹中馋虫大动!

  “老天爷!这……这也太香了!”二哥王二牛第一个忍不住叫出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

  王金宝也狠狠咽了口唾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比……比镇上酒楼飘出来的味儿还冲!”

  王明远用筷子夹起一小块肥肠,吹了吹,先递给早已急不可耐的虎妞,又夹了块软烂的猪头肉给狗娃。两个孩子顾不得烫,囫囵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小脸却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点亮:“肉肉!好吃!香!三叔真厉害!”

  王明远自己也尝了一块猪肝,入口先是浓郁的咸香,接着是香料复杂的回味在舌尖层层绽放,最后是猪肉本身那被彻底激发出来的鲜美,毫无内脏的腥臊,只有满口的醇厚与满足。

  “好!好!好!”王金宝连说三个好字,黝黑的脸上因激动泛着红光,最后一点对那五百文的心疼彻底烟消云散。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得吓人:“干!就干这个了!老大媳妇,赶紧的,把咱家那口最大的锅刷出来!老二,去柴房抱柴火!孩他娘,把剩下的下水都拿出来!三郎,你看着火候和料!咱今晚不睡了,熬它一大锅,明天一早,推到镇上去卖!”

第18章 生意火爆

  天还没透亮,王家小院里已是人来人往。

  一辆独轮车停在院中,车上安置着一个小泥炉,炉火正旺,旁边还放着一口沉甸甸的大铁锅。

  锅盖边缘被厚布捂得严严实实,却依旧挡不住那霸道浓郁的卤香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在冬天的晨雾中勾魂摄魄。

  锅旁几个大陶盆里,浸泡在深琥珀色卤汁中的猪头肉、肥肠、猪心猪肝,经过一夜的浸泡,早已吸饱了精华,呈现出诱人的酱红色泽。

  赵氏抱着还在打盹的狗娃,拉着睡眼惺忪的虎妞,站在堂屋门口叮嘱:“路上当心,卖完了早些回来。”

  王二牛用力点头,脸上是罕见的意气风发。

  除了留下赵氏照看两个小的,全家总动员——王金宝亲自掌车,王大牛、王二牛兄弟俩一左一右护着推车,大嫂刘氏则挎着个大竹篮,里面是王明远昨晚特意嘱咐她与婆婆连夜赶烙出来的几十个白面饼子,还带着灶火的余温。

  “爹,记住我跟您说的,”王明远裹紧了棉袄,临出门前又叮嘱道,“单卖卤味也行,但咱们这西北地方,最好卖的是‘卤味夹馍’。饼子中间剖开,热卤肉剁碎了塞进去,再狠狠浇上两勺滚烫的卤汤!保管吃得人舌头都掉下来!”

  王金宝咧嘴一笑:“晓得了!昨晚试的那一个,香得我半夜想起来还咽口水!”

  他想起昨晚全家明明吃过晚饭,却还是被那卤香勾得坐立不安,最后一人忍不住分食了一个夹馍。

  那软烂的肥肠、咸香入味的猪头肉,裹挟着浓郁醇厚的卤汁,浸润在暄软的白饼里……

  那滋味,神仙不换!要不是要卖钱,按照全家的饭量,那盆卤味怕是留不到今早。

  今天虽不是赶集的日子,但永乐镇的清晨依旧喧腾。

  早起的脚夫、赶着上工的匠人、采买家用的小媳妇,将青石板铺就的街巷填得满满当当。

  各种早点摊子的香气混杂在一起——炸油糕的甜腻、胡辣汤的辛香、豆浆的豆腥气——然而,当王家这辆飘散着奇异浓香的推车一到惯常摆摊的街角,仿佛投下了一颗香气炸弹!

  “嚯!这啥味儿?香得邪性!”

  “老王头,今儿改行当啦?推的啥宝贝?”

  “乖乖,这香味儿……比酒楼里的还霸道十倍!”

  人群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瞬间围拢过来。

  好奇、探询、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泥炉里的火被王金宝拨旺了些,锅盖掀开一条缝——轰! 积蓄了一夜的浓香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喷薄,瞬间淹没了整条街巷!

  那复杂的、醇厚的、带着肉脂丰腴和香料深邃的气息,勾得人腹中馋虫疯狂叫嚣。

  “老王,这……这咋卖的?”一个穿着短打的脚夫挤在最前头,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颤巍巍、油亮亮的肥肠。

  没等王金宝回话,刘氏快人快语,声音清脆地报出王明远定好的价码:“肥肠二十文一斤!猪肝、猪心、猪肺这些下水十五文一斤!卤猪头肉二十文一斤!夹馍十文一个!饼子夹肉,浇热汤!”

  “啥?二十文?”有人立刻咋舌,“生猪肉才卖十文一斤嘞!你这下水咋比肉还金贵?”

  “你懂个屁!”旁边一个穿着体面些、像是小商贩模样的中年人立刻反驳,“这味儿一闻就知道下了大本钱,香料多金贵!府城‘八珍楼’的卤下水,一斤要五十文,还没这个香!老板,给我来个夹馍,现做!再切一斤肥肠!”

  王金宝精神一振,麻利地操刀。

  刘氏手脚利落地剖开一个热腾腾的白饼,王金宝捞起一段油光水滑的肥肠,快刀剁成小块,满满当当地塞进饼里,又舀起一勺滚烫浓稠的卤汁,哗啦浇上去!褐色的汤汁瞬间浸透了白饼,香气更是爆炸般扩散开。

  那中年人接过来,顾不得烫,狠狠咬了一大口。肥肠软糯弹牙,卤汁咸香醇厚,裹着麦香的面饼……

  他眼睛猛地瞪圆,含糊不清地发出满足的感叹:

  “唔……香!真他娘的香!值!太值了!比镇上‘醉仙楼’的招牌卤肉还够劲儿!” 他一边大口吞咽,一边竖起大拇指。

  这活招牌一亮相,人群瞬间沸腾了!

  “给我也来个夹馍!”

  “老板,切半斤猪头肉!”

  “我要一斤猪肝!带点汤!”

  “给我留点肥肠!”

  王大牛收钱,王二牛帮着切肉、递饼,刘氏忙着夹馍、浇汁,王金宝挥刀不停。

  小小的摊位被围得水泄不通,铜钱叮叮当当落入钱匣的声音不绝于耳。赞叹声、咀嚼声、催促声交织成一片。

  “这味儿绝了!猪下水咋能做得一点腥臊没有?”

  “这卤汤浇饼上,神仙都不换!”

  “老板,明儿还来不?给我留两个夹馍!”

  王明远站在人群外缘,看着这火爆的场面,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本打算等中午下课再来看看销售情况,没想到这架势,别说撑到中午,能撑过半个时辰都算奇迹!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锅里的卤味、篮里的饼子,竟被抢购一空!

  连盆底那点卤汁都被一个食客央求着花钱买走了,说是回家拌面吃。王金宝咧着嘴,露出白牙,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收摊一边不住地对没买到的食客拱手致歉,承诺明日一定多做些。

  “爹,时辰不早,我得去学堂了!”王明远看着天色喊道。

  “快去快去!莫误了夫子的课!”王金宝头也不抬地应着,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老大,老二,赶紧收拾!今儿咱得多跑几个村收猪下水!再不行,杀头整猪!他大嫂,”他转头对刘氏说,“你回去帮你娘,多烙饼!翻倍烙!”

  一家人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干劲,推着空车,脚步轻快地各自奔向自己的任务。

  小院里,赵氏早已得了刘氏提前跑回来的报信,婆媳俩围着面盆,和面、揉面、擀饼,灶膛的火烧得旺旺的,铁鏊子上白气升腾,一张张圆圆的饼子被烙得两面焦黄。

  ——————

  到了晚上,王明远和王二牛到家。

  刚进院门,就被守候已久的王金宝一把拉住胳膊,神秘兮兮地拽进了正屋。

  屋里点着油灯,光线昏黄,却见全家人——王大牛、刘氏、赵氏,都齐刷刷地坐在炕沿上,脸上带着一种异常的欢喜。虎妞和狗娃又被“赶”去了隔壁大嫂房里。

  门被仔细闩好。王金宝从怀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钱匣子,哗啦一声,将里面的铜钱和一小块碎银子全倒在炕桌上。黄澄澄的铜钱堆成了小山,在灯下闪着诱人的光。

  “三郎,”王金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压得极低,“你猜猜,今儿一天,赚了多少?”

  王明远看着那堆钱,心中早有预估,但仍配合地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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