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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110节

  王明远正在整理书案,闻言苦笑一声,摊手道:“顾兄,不是我不帮你。这……你看”他指了指墙角那个已经空了的藤箱,“最后几块前日都被几个相熟的同窗软磨硬泡地换走了。眼下我手里,真是一块完整的茶砖都掏不出来了。”

  类似的情景,这几日已发生了不止一次。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茯茶竟还在书院里引出了一桩小小的风雅之事。

  那是一个秋雨初歇的午后,凉意渐浓。

  几位甲班的学子在凉亭中小聚,其中一人恰好带了块从王明远这里换去的茯茶,便煮了与众人分饮。

  热茶入腹,驱散寒意,望着亭外被雨水洗过的漫山秋叶,其中一位颇有诗才的学子品茶之余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地吟了几句:“岳麓秋深寒意侵,红炉初沸茯茶馨。金花散落琼瑶碗,沁入诗肠助苦吟。”、“一盏淳香驱倦意,半卷经典伴长宵。此物原应西北有,湘江幸得故人情。”

  诗作水平暂且不论,但这功效却是十足,一时间,王明远带来的那点茯茶,立刻变得紧俏起来。

  好奇者、附庸风雅者、真心想品尝者,愈发多了起来,许多人打听来打听去,源头都指向了乙班的王明远。

  这下,王明远更是应接不暇。

  面对越来越多或直接或委婉的求购、询问,他只能反复解释:“此茶乃家中所制,此次带来不多,确已用罄。诸位同窗若真有此意,待我修书回家,让家中亲友得空时再捎些来。”

  这话暂时安抚了众人,王明远轻轻吁了口气,心里却因为此事有了新的想法。

  这茯茶求购的人如此之多,需求如此明确,这分明是一个极好的商机!

  他之前只想着用此茶当作人情,却没细想这背后的机会。

  看来这茯茶,在这湘江之地,并非没有市场,反而可能因为其独特风味,别有一番吸引力?

  岳麓书院汇聚了湘江乃至周边数省的精英学子,他们的喜好和认可,本身就是一块极好的招牌,若能在此地打开销路……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清晰:为何不在湘江府也开一间茶铺,专营这西北茯茶,兼卖些西北的特色土产呢?

  此地有大师兄季景行坐镇,他身为府衙通判,多少能提供些照应,至少能保证无人敢轻易欺生捣乱,而且背靠岳麓书院,不愁最初的客源和口碑。

  这生意,似乎大有可为!

  想到此处,他心头一热,匆匆回到斋舍,铺纸研墨,准备给张伯父写信。

  在信中,他将书院中茯茶备受追捧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重点描述了同窗们求购的热情以及潜在的巨大需求。

  随后,他才谨慎地提出了在湘江府开设商铺的设想。

  但他并没有越俎代庖,只是将利弊客观分析清楚,最后写道:“此乃小侄一点浅见,于商事一途终究生疏。是否可行,利弊几何,还需伯父您亲自斟酌决断。若伯父觉有可为,小侄在湘江,自当尽力协助;若觉时机未到,亦无妨。”

  他深知张伯父才是生意场上的老手,自己只需提供信息和想法,最终决策,必须由张伯父来拍板。

  将信墨吹干,小心封好,王明远心里踏实了不少,无论成与不成,这总归是一个有利的机会。

第141章 新的挑战

  这边茯茶的风波刚平息,书院的教学又添了新内容。

  这日课上,周教谕讲完一段经义,并未如往常般布置课业后便宣布散学,而是顿了顿,目光扫过底下众学子,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课业便到此。另有一事,需告知诸位。”

  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堂上,带着些许疑惑。

  周教谕面色如常,缓缓道:“自我岳麓书院创立之初,先辈便立下规矩,书院所育,当为‘通晓世务,明体达用’之才,而非只知寻章摘句、不通人情世故的腐儒。故而,‘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亦是我院课业重要组成,从未偏废。”

  底下响起一阵极轻微的骚动,学子们交换着眼神。

  六艺?这名词大家自然不陌生,自幼读圣贤书都见过。但在许多地方官学乃至私塾,往往只重“书”、“数”,“礼”,且流于仪式,至于“乐”、“射”、“御”,更是纸上谈兵,或干脆弃之不顾,毕竟科举也不考这个。

  周教谕仿佛看穿了众人的心思,继续道:“修习六艺,非为嬉戏玩乐。旨在陶冶性情,涤荡俗虑;强健体魄,以免孱弱;开阔视野,增长见闻。于尔等日后立身处世、仕途交际、乃至教化百姓,皆大有裨益。且音律可和人心,射御可壮胆魄,此皆为君子之涵养。”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为肃然:“故此,书院商议,自明日起,每隔一日,午后增设‘六艺’修习课。明日,便从‘乐’始。”

  “乐?”这下,底下的骚动声明显大了些。

  有人面露兴奋,摩拳擦掌;有人则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更多像王明远这样,出身寒微、此前所有心思都扑在经义科举上的学子,脸上均是或多或少露出了窘迫和为难的神色。

  王明远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乐?

  穿越过来至今,他先是挣扎于温饱,后是埋头于科举。

  蒙学赵夫子倒是位好先生,但也仅限于教授识字、基础经义和算术,至于“乐”?清水村那地方,连个像样的乐器都难找,最多过年祭祖时请人来吹吹唢呐,那调子也跟雅乐沾不上边,赵夫子自己怕是也不会。

  前世他倒是个伪文艺青年,大学时跟风学吉他,幻想能吸引学姐学妹,苦练了一阵和弦,但后来发现自己吸引来的,最多是勾肩搭背,喊他一起去网吧开黑的学长学弟,于是热情就淡了。

  再往前追溯,小学时倒是有过辉煌经历——他是校腰鼓队的!

  每逢六一汇演,额头上点个红点,再穿个白褂子,头上扎上白毛巾,腰上系个红绸子,背上红腰鼓,在操场上“咚咚锵咚咚锵”地敲得震天响,一边还能摇头晃脑的走位。

  但这技能……在岳麓书院的“乐”课上,难道要他申请一面腰鼓,给同窗和教谕来一段安塞风情?

  想想那画面,王明远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周教谕的声音再次响起:“修习‘乐’艺,需备乐器,笛、箫、琴、埙等,皆可。书院不统一制备,需尔等自行备置。明日首课,地点在‘松风乐舍’,莫要迟误。”

  说完,周教谕便拿起书卷,转身离去,留下一学堂神色各异、议论纷纷的学子。

  “乐课?太好了!我早就想正儿八经学学琴了!”一个穿着绸衫、一看家境就不错的学子兴奋地对同伴道。

  “唉,我哪会什么乐器啊?这下可如何是好?”另一个则愁眉苦脸。

  “赶紧去书院的商铺里瞧瞧,买支笛子应付一下吧,总不能空手去。”

  “笛子也不好学啊,吹响都难……”

  王明远听着周围的议论,心里也有些发愁。

  他收拾好书箱,随着人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办。

  等他回到斋舍,推开门,却见舍友李昭早已回来,正坐在自己书案前,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但与往常那种因课业压力而产生的焦躁不同,此刻李昭脸上泛着光,眉眼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扬眉吐气?

  王明远很少见李昭这么外露的开心,不禁好奇地问道:“宴之兄?何事如此开怀?莫非是今日周教谕夸你文章有进益了?”

  他猜测可能是课业上的进步让李昭高兴。

  李昭闻声抬起头,见是王明远,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那股子得意:“明远!你回来得正好!我开心,当然是因为明日的乐课啊!哈哈,这下我可总算能扬眉吐气一回了!”

  (这里还是写明远吧,看着习惯。)

  “哦?”王明远放下书箱,更疑惑了,“乐课?宴之兄为何如此说?莫非你于此道颇有心得?”

  “何止是心得!”李昭挺起胸膛,下巴微微扬起,那神态活像只终于能开屏的小孔雀,“明远,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别往外说。其实比起埋头啃这些经史子集,我更喜欢鼓捣各种乐器!音律之道,其乐无穷啊!”

  他说到这儿,情绪高涨,但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黯淡了一瞬,声音也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抱怨和遗憾:“其实……我家……唉,我家本就是做乐器营生的,甚至在岳州府也小有名气。

  可我爹娘也不知怎么想的,偏认定这是匠气末流,登不得大雅之堂,死活不准我沾手,铁了心要我走科举正途。

  家里就只有我爷爷……他是真懂音律的,也最疼我,偷偷支持我学,我的入门功夫都是爷爷手把手教的……可惜……”

  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多提伤感的往事,很快又振作起来,重新露出笑容,关切地看向王明远:“对了,明远兄,你学过乐器吗?可想好明日用什么了?笛子?箫?还是琴?你带乐器来了吗?”

  王明远苦笑一下,如实相告:“不瞒宴之兄,我正为此事发愁。我于音律一道,实在……甚是粗浅。”

  他不好说完全不会,只能委婉道,“以前最多算是略有耳闻,并未真正习练过,方才一路回来就在思量,该选何种乐器入门?或许……弦乐?看着似乎稍雅致些?”

  王明远心里想着,能和吉他沾边的应该也就弦乐了吧?

  于是继续说道:“我这次来得匆忙,并未携带乐器,正想着若是方便,等会就去书院的商铺看看,能否租借或买一把最便宜的应应急。”

  李昭听完,略微犹豫了几息,似乎在权衡什么。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一拍大腿:“哎呀!租什么!买什么!明远兄,你等着!”

  说着,他转身快步走到自己床铺边,蹲下身,拖出那个他视若珍宝、一直锁着的沉重大木箱。王明远一直以为那里面装的是李昭的的贵重物品或是一些书籍。

  只见李昭掏出钥匙,打开铜锁,掀开箱盖,王明远好奇地探头望去,顿时吃了一惊。

  箱子里并非他想象的书籍或是其他物品,而是被柔软棉布仔细包裹、填充妥帖的各式乐器!

  虽然看得不十分真切,但能辨认出有长条形的,似是琴或筝,有圆形的,似是阮或月琴,还有笛箫之类的管乐器……林林总总,将箱子塞得满满当当。

  每一件都包裹得极好,看得出主人极其爱惜。

  李昭小心翼翼地从中捧出一个长长的、用锦缎包裹的物件。

  他极轻极慢地解开系带,揭开锦缎,露出一把古琴,琴身线条流畅,木质温润,泛着幽暗的光泽,琴弦紧绷,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像捧着绝世珍宝一般,将琴轻轻递到王明远面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明远兄,这把琴,你先拿去用!它叫‘松涧’,是我十岁生辰时,我爷爷送我的生辰礼,你……你用的时候……小心些就成。”他话说得小心翼翼,眼神里满是舍不得,却又努力做出大方的样子。

  王明远看这琴的样式,还有李昭刚说的话,连忙摆手后退:“使不得!宴之兄,这万万使不得!我看得出,这琴是你的心爱之物……我于此道一窍不通,万一粗手笨脚,有所损毁,如何担当得起?我等会便去书院商铺看看,租借一张普通的练习用琴便是!”

  李昭却执意往前递,语气诚恳:“明远兄,你就拿着吧!自打进了这书院,我功课跟不上,时常焦头烂额,多亏你不嫌我愚钝,耐心帮我讲解,还陪我散心。我……我一直不知如何感谢你。今日正好有机会,你就全了我这片心意吧!不过是一把琴罢了,再贵重也是死物,哪及同窗情谊重要?你放心,我既借给你,就信你定会小心呵护!”

  他努力想让气氛轻松点,“你放心,这琴结实着呢,只要别摔着,没事的!”

  王明远看他态度坚决,言辞恳切,心中感动,但还是犹豫:“这……可是,宴之兄,你把琴借给了我,明日乐课,你自己用什么?”

  李昭见王明远语气松动,立刻笑了,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笛子,那笛子通体翠绿,色泽莹润,笛身光滑,一看便是常年被人抚-摸-把-玩,透着股灵动的气息。

  “看,我用这个!我最擅长的其实是笛子,我爷爷笛子吹得才好呢,这把笛子还是他亲手给我做的呢……呃……”他话头再次戛然而止,眼底那抹黯然又一闪而过,随即强笑道:“总之,你安心用琴,我吹我的笛子,咱们正好作伴!”

  王明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这已是李昭第三次提及爷爷时流露出这种神情了。他心知这背后或许有故事,但此刻也不便深问。

  看着李昭真诚的眼神,再看看那把名为“松涧”的古琴,王明远知道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古琴。

  “如此……便多谢宴之兄了!此情明远铭记于心。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爱护此琴,绝不让它有丝毫损伤。”

  李昭见王明远终于收下,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摆摆手:“嗨,你我之间,不说这些客套话!”

  说完,他好像是想起来什么,连忙说道:“光顾着聊天!我今日的课业还没动呢,快些完成课业吧!等会我可得好好给你演奏几曲,让你大饱耳福!哈哈!”

第142章 音律初探与名曲

  次日午后,刚吃过午饭,王明远便和李昭相约着,一起往松风乐舍走去。

  乐舍在书院一处僻静的角落,依着山势而建,周围种了不少松竹,风一吹,沙沙作响,倒是应了“松风”这名字,环境是真好,清幽得让人不自觉就放轻了脚步。

  教习乐理的是一位姓沈的老教谕,老先生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长袍,脊背挺得笔直,坐在一张古琴后,眼神平静如水,自有一股沉静威严的气度。

  他一开口,声音不高,语速缓慢,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瞬间就让还有些嘈杂的学舍安静了下来。

  “音律之道,非嬉戏玩乐。宫、商、角、徵、羽,五音相和,对应五行,通乎人心,关乎天地秩序……”沈教谕没有半句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从最基础的乐理开始讲起。

  紧接着,什么“十二律吕”、“黄钟大吕”、“工尺谱记法”……一连串专有名词如同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王明远听的头皮一阵发麻,那些抽象的音符、玄乎的词语在他脑子里搅合在一起,很快就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乐理感觉比连刷十篇艰深经义还要吃力。

  他偷偷环顾四周,发现大部分同窗也都和他差不多,个个听得眉头紧锁,眼神茫然,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偷偷打哈欠。只有少数几个人,比如坐在他一旁的李昭,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不仅全程全神贯注,还不时微微颔首,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明远心里暗自叹气,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经义文章他还能拼拼勤奋,这音律……简直像是开了另一套语言系统!

  好不容易熬到理论部分讲完,沈教谕终于宣布开始实践。他布置的课业倒也直接:“今日,各自熟悉手中乐器,首要之务,便是找准其‘宫’音。音律之基,始于宫音,此音不准,余音皆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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