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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第104节

  王明远心下稍安。

  两人简单用了饭,饭菜口味偏清淡,但米饭喷香,菜也新鲜,王明远还算适应。

  临走前,王明远过去跟狗娃打了个招呼,狗娃也忙里偷闲地的朝他挥了挥手,脸上满是明晃晃的笑容。

  回到斋舍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书院各处陆续亮起了灯火,映照着古木苍翠的山道,显得格外清幽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诵读书声和虫鸣。

  斋舍里,两人点上油灯,李昭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王兄,今天累坏了吧?早点歇息?”

  王明远却走到书箱旁,拿出几本书,他将书放在桌上,语气平静却坚定:“过几日便要举行分班考试,趁还不算太晚,还是再温习温习。”

  李昭一愣,随即一拍脑袋:“对啊!瞧我这记性!吃个饭差点把正事忘了!”

  他脸上的倦意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神色,“对对对!摸底考!分班!抓紧复习!”

  不用多言,一种无形的、名为“备考”的紧张气氛瞬间在小小的斋舍里弥漫开来。

  两人极有默契地不再说话,各坐在自己的书桌旁,就着那昏黄的油灯,迅速沉浸到书本之中。

  油灯里的灯芯偶尔爆出一两声轻微的噼啪响,灯影随之晃动,将两人伏案苦读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夜渐深,窗外虫鸣愈响,山间的凉气透过窗缝丝丝渗入。

  李昭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嘟囔了一句“王兄……我撑不住了……先眯会儿……”,便歪倒在床铺上,几乎是瞬间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王明远抬头看了看他,轻轻起身,将他床铺上的被子展开,小心地给李昭盖在身上。

  然后他回到桌边,挑了挑灯芯,让光线更亮些,继续埋头苦读。

  直到月上中天,窗外万籁俱寂,他才吹熄灯烛,和衣躺下。

  这一夜,许多斋舍的灯火,都亮至深夜。

  接下来的几日,王明远便和这位新舍友,基本都窝在斋舍里埋头苦读,备战即将到来的分班考试。

  ——————————

  终于到了入学这日的清晨,山顶钟声悠扬。

  新入学的学子们齐聚在书院正中的讲堂。

  几十名青衫学子鸦雀无声,按序列站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紧张和期待。

  讲堂上,一位老者肃然而立。

  他身着深色长袍,须发皆已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皱纹深刻如刀刻斧凿,但腰背挺得笔直,不见丝毫佝偻。

  一双眼睛并不因年迈而浑浊,反而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略带稚嫩的脸庞时,仿佛能穿透皮相,直抵内心。

  他便是岳麓书院的院长,一位德高望重、学问渊博,令无数学子敬畏有加的人物。

  他没有半句寒暄,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生今日能入我岳麓,皆是一方俊才,过五关斩六将,自有其过人之处。

  心中或有傲气,以为功名在望,前途坦荡,亦是常情。”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沉凝:

  “然,学问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岳麓非养尊处优之地,乃砥砺英才之熔炉!

  今日之傲,需有今日之资本!尔等资本何在?可曾深思?”

  台下寂静无声,不少学子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神色变得凝重。

  “须臾之后,便是尔等入院首次考较。此次考较,非为刁难,实乃‘自鉴’!让尔等看清自身斤两,知晓天高地厚,明了与真正英才之差距何在!”

  “据成绩优劣,将定甲乙丙三等班次,教学进度、授业师长皆有不同!班次非定终身,每月月考,优者升,劣者降,乃至……汰弱留强!我岳麓,不养懒散无能、虚度光阴之辈!”

  “望诸生谨记:入此门,非为享清誉,乃为求真知、磨心志、担天下!望尔等不负韶华,不负己心!好自为之!”

  一番话,掷地有声,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方才还有的一些细微骚动彻底消失,所有学子都屏住了呼吸,脸色发白。

  山长离去后,一位面容严肃、留着山羊胡的监院教谕走上前,冷声道:“即刻随我前往‘慎思堂’考室!不得交谈,不得延误!”

  队伍沉默地移动起来,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慎思堂内,桌椅早已排开,间隔甚远。

  每张桌子上只备了一支笔、一块墨、一碗清水、一块砚台、仅一张空白的草稿纸,以及厚厚一叠……试卷。

  是的,厚厚一叠!

  当试卷拿到手中时,几乎所有学子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明远粗略一翻,心也瞬间沉了下去。

  这题量,远超院试!甚至比他做过的任何一次模拟考都要多得多!

第131章 当头棒喝

  第一部分,默写题,竟有二十道之多!并非截取脍炙人口的段落,几乎全是四书五经中极其冷僻、易被忽略的章句!

  有些句子,王明远看着眼熟,但具体出处和上下文,需要极费力地去回忆,甚至有一两道,他隐约觉得笔记里似乎见过,但此刻脑中竟一片模糊!

  第二部分,经义释义题,十道。题目短小精悍,却直指核心义理,需用最精炼的语言阐释。

  而且其中夹杂着四五道明显的“截搭题”,将毫不相干的两句话强行拼接,考验的不仅是记忆,更是临场的应变与理解能力!

  第三部分,策论题,五道。每题皆仅需阐述主要观点即可,虽不要求长篇大论,但要求直指核心。

  并且这些题目之犀利、角度之刁钻,让王明远头皮发麻!

  尤其是最后一道,白纸黑字,赫然写着:“豫西蝗灾,民不聊生,朝中有大臣倡‘无为而治’,任其自生自灭。

  此策乃老成谋国?抑或昏聩误国?若尔为御史,当如何劾之?”

  这……这简直是指着鼻子骂朝堂大员了!

  岳麓书院的风气,竟如此刚直敢言?

  这已不仅仅是考校学问,更是在拷问学子的立场、胆识与担当!

  最后还有两道诗赋题,要求即景生情,咏物言志,限韵限字。

  王明远只觉得手心冒汗。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周围的学子,只见大多数人脸上都已没了血色,有人额头甚至已经冷汗涔涔。

  那位监院教谕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考较开始!时限三个时辰!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左顾右盼!稿纸仅此一张,慎用!”

  话音一落,整个慎思堂内只剩下一片急促的呼吸声和翻动试卷的哗啦声。

  王明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率先扑向那二十道默写题。

  时间紧迫,由不得他细细回忆。

  笔尖在纸面上飞快地滑动,会的,迅速写下;

  模糊的,根据记忆和上下文推断勉强补全;

  完全没印象的,只能暂时跳过,留待最后挣扎。

  额角的汗珠渐渐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他也顾不上去擦。

  经义释义部分更是绞尽脑汁,那几道截搭题尤其折磨人,需在极短时间内强行找出两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之间的微弱联系,并给出一个能自圆其说的解释。

  策论部分,王明远写得异常谨慎。

  尤其是最后那道“劾上官”的策论题,他沉吟良久,最终决定还是遵循本心,结合前世的一些见解和崔知府平日潜移默化的影响。

  条理清晰地指出“无为而治”在此情此景下的荒谬与不负责任,至于“如何劾之”,他则引经据典,措辞力求犀利精准,而又不失御史风骨,既批其策,亦责其人。

  嗯,尽量克制自己把脏话用更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

  写完最后两道诗赋,手腕已酸麻不堪。

  他刚刚放下笔,还没来得及检查,就听那教谕猛地敲了一下铜锣,“铛”的一声锐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时辰到!全体起立!停笔!收卷!”

  一声令下,如同赦令,又如同催命符。

  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哀叹和抽气声。

  许多人脸色惨白,握着笔的手指都在发抖,眼睁睁看着教谕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自己那写满了、或许更多是空白和涂改的试卷收走。

  王明远看到前排一个瘦弱学子,交卷时手抖得厉害,差点没拿住试卷。

  另一个学子瘫在椅子上,眼神发直,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甚至能看到有人眼眶泛红,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才没哭出来。

  不过能考进岳麓的,心志确非寻常,大家都在克制,没有被这场考试击倒。

  但这场考试的压力,显然也远超众人想象。

  没有人交谈,一种巨大的沮丧和茫然笼罩了整个慎思堂。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柳山长去而复返,再次走上讲台。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下方一片狼藉、失魂落魄的学子们,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是否觉此次考较,难于登天?时间之短,非常人能所能及?”

  台下不少人下意识地点头,甚至有一两人出声回‘是’。

  “是否觉题目刁钻,超乎所学?”

  此刻,台下沉默了,这次,没人任何人点头,刚才的那一瞬的喧闹声也止住了。

  细想之下,所有题目确实未超出四书五经范畴,更未涉及任何注疏内容。

  柳山长等了几息,才继续道:“既未超纲,何以觉难?何以束手无策?何以时间仓促,答不完满?”

  一连三问,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平日诵读,可曾字字斟酌,句句揣摩?还是浮光掠影,自以为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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