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699节
徐乔松一听顿时炸了毛,就像踩到尾巴的老鼠。他直起上半身,转头对着朱希忠,怒目而视。
“成国公,我等感念世代身受皇恩,处处谨慎,唯恐辜负了天德圣恩。而今惊闻子侄作奸犯科,五内俱焚,诚惶诚恐地向皇上请罪,怎么到了你嘴里,反倒成了开脱?
成国公,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太为过了吧。”
张居正、赵贞吉不由身子微侧,看着左边的勋贵们“狗咬狗”,此时要是内侍们端上一盘瓜子就更好了。
其他不明就里的勋贵们,如英国公张瑢、灵璧侯汤世隆、定西侯蒋佑、临淮侯李庭竹、平江伯陈王谟等人,惊讶地看着朱希忠和徐乔松,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这段时间,胡宗宪病倒,总戎政使人选迟迟未定,有些人的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许多勋贵都认为,万历帝要恢复二祖时左文右武的祖制,以勋贵统军,以文臣治政。
于是蠢蠢欲动,好像他们身为勋贵一份子,就可以分享这部分权力。更有徐乔松之流,以为把挡在他们前面的朱希忠、顾寰等人扳倒,他们就能上去了。
怎么可能!
以前还只是私下里明争暗斗,现在直接撕破脸在太极殿上斗起来了。
张瑢、汤世隆、蒋佑、朱岗、陈王谟等勋贵暗地里对视一眼,无可奈何。
你们这么斗,岂不是给皇上一个机会?
可是今日这局面,又何尝不是皇上步步引导的结果。
众臣各怀心思,神情复杂。
徐乔松的声音,字正腔圆,中气十足,一副大义凛然。
老态龙钟的朱希忠站在那里,如同一棵苍松,任它东南西北风,不为所动。
“永康侯,此话差矣。此案刚刚侦办完结,警政部门还没有移交检法厅,刷卷勘实,检详律法,更没有呈司理院勘鞫裁判,合议量刑。
案子还没有初审、复审、终裁三审定谳,你们就急吼吼地出来,向皇上请罪。名为请罪,实则请皇上法外施恩。你们为了一己之私,要皇上干涉司法,你们还真是好算计。”
徐乔松脸色发白,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他厉声道:“成国公,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们是知罪,故而向皇上请罪,向皇上恳请治臣等罪。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们要请皇上法外施恩,要请皇上干涉司法?”
说完,他转向朱翊钧,大声道:“皇上,刚才成国公所言,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表露无疑,恳请皇上为臣做主。”
朱希忠呵呵一笑,捋着银白的胡须道:“又在恳请皇上为你做主,又在步步紧逼。
刚才潘府尹说得明明白白,涉案的是我等府上子侄,不是我朱希忠,也不是你徐乔松。自有检法厅勘实检法,司理院三审定谳即可。
永康侯,一切还未定,你们就忙不迭地跳出来,大包大揽,把子侄的罪过揽到自己身上,向皇上请罪,请的什么罪?
是给你们的子侄请罪,还是给你们自己请罪?”
徐乔松一时语塞。
是啊。你们的子侄犯案,自有检法厅和司理院处置,你们跑到太极殿,在御前为他们请罪,脑子进水了?
为你们自己请罪?岂不是不打自招,说自己也涉案犯罪了?
徐乔松和郭大成面面相觑,一脸的惶然。
看着两人的神情,旁边的抚宁侯朱岗心生鄙视。
跟你们这些虫豸在一起,能搞成什么事?
他不慌不忙地开口:“成国公,我等向皇上请罪,请的是管教不严的罪责,还请成国公不要混淆视听,胡乱给我等泼脏水。”
徐乔松、郭大成等人脸色大喜,如释重负,纷纷说道:“是的,是的,我等向皇上请罪,请的是管教不严的罪责。”
说完,还得意洋洋地看向朱希忠。
你个老东西,差点被你带到沟里去,幸好朱岗醒目,马上就点破,把我们给拉了回来。
张居正等文臣看了一眼朱岗,目光闪烁,不由自主地又看向朱希忠,等待他如何回答。
其他勋贵也纷纷看向他。
朱希忠捋着胡须,定在了那里,浑浊的眼睛转了几下,一脸的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向皇上请的管教不严的罪责啊!老夫老糊涂了,一时没转过弯来,在御前强词夺理,还请皇上恕罪,还请永康侯等诸位同僚见谅。”
张居正、赵贞吉、谭纶对视一眼,嘴角憋不住挂着笑意。
这只老狐狸!
徐乔松、郭大成等跪在地上请罪的勋贵们,或惊喜,这个老东西终于知道错了;或惊疑,不对啊,这个老东西来势汹汹,稍一遇阻就缩回去了,怎么可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朱岗脸色惨白。
玛德,老子中了这只老狐狸的奸计!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
以前自己躲在幕后,唆使徐乔松、郭大成冲在前面,就算有事,自己也只是个从犯,从轻发落。
结果今天却中了计,朱希忠三言两语把徐乔松和郭大成逼到险境,自己担心事态不妙,一时心急,出声替徐乔松和郭大成解围。
一出声就露馅了。
在场的皇上、内阁总理张居正、御史台御史中丞赵贞吉、内阁襄理兼兵部尚书谭纶,还有其他大臣,王崇古、潘晟、潘应龙哪位不是粘上毛就成精的?
自己这么一出声,他们立即就能明白,徐乔松和郭大成这两个大棒槌,只是挡箭牌,幕后主谋是自己。
朱岗心里都悔死了。
真是一失口成千古恨啊!
他恶狠狠地看着站在那里悠然自得的朱希忠,恨不得冲上去咬死这个老东西。
朱翊钧坐在御座上,津津有味地看完这精彩的一幕,把众人的神情也尽收眼底。
他目光先在朱希忠和顾寰身上转了几圈。
皇爷爷重用这两位,不无道理。
能踏实办事,又足够聪明。办事能力是一方面,聪明不会招惹麻烦又是一方面。
随即朱翊钧目光又落到朱岗、徐乔松、郭大成等跪在地上的勋贵身上。
这些都是被自己钓出来的鱼。
胡宗宪病倒后,自己迟迟不定总戎政使人选,就是想钓鱼。
有心人能看得出这里面的玄机,但世上哪有那么多清醒的人,大多数是利令智昏。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信息,相信他们离成功只差一个机会而已。
自己把机会一亮出来,他们就像脱缰的野狗,一个二个全窜了出来。
自己在修剪完宗室和文臣士林后,一直想把勋贵也修剪一下。
没错,自己是要恢复“祖制”,文武分左右,各执军国两事。勋贵是武将的魂,是武将的领头人,也是执掌戎政的优先人选。
但自己不需要那么多勋贵。
从洪武永乐,再到正统景泰天顺弘治等年间册封的军功勋贵,足足有六十位。
自己开疆扩土,少说也要册封出五十位伯爵以上的勋贵来,加上一起足足上百位,都是世袭罔替,一辈传一辈。
感觉有点多啊!
那必须从旧勋贵下手。
但此事又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会影响新旧勋贵集团们的人心。
必须师出有名。
就算大家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事情也必须办得光明正大。
借着淮盐案,除去了魏国公为首的南京七家勋贵,其余常驻南京的勋贵,全部迁居到京师。而后整饬宗室、江南三大案,以及其它案子,陆续牵涉到六家勋贵,证据确凿、三审定谳,悉数除爵。
不知不觉,旧勋贵被除爵十三家,还得再接再厉。
胡宗宪身体一直不好,自己准备在年底让他致仕休养,住所都安排好了。
京师西湖畔香山脚,正在修建一大片别墅区,都是独门独院,有传统样式,有自己绘图、设计所完善的新款式楼房。
外面有一道大围墙,警卫军负责安全警戒,里面还有一座医院和自来水厂
那里以后会是军国重臣们致仕养老的地方。
胡宗宪、李春芳、张居正、赵贞吉、谭纶.自己也不会像祖辈们那么苛刻,要这些大臣干得死,资政局干满十年就致仕,或身体不适提前致仕,然后去那里养老。
等条件好了,这些重臣们可以去滦州、秦皇岛、上海、南京养老,就是不能回地方。
三品以上致仕居住在两京直隶州和省城,五品以上居住在郡城,七品以上居住在县城,这是铁律。
缙绅,你们总得致仕后回到原籍,鹤立鸡群才能成为缙绅,才能绑架地方啊。
只是没有想到胡宗宪突然病倒,打乱了自己的部署,只能提前进行。
不过从目前来看,进行得还不错。
潘应龙以查偷逃和漏税,把勋贵们的牛黄狗宝都查出来了。
那是明面上,暗地里是东厂和商业调查局在悄悄调查。
万事俱备,今天太极殿上要见真章。
不过刚才朱希忠一招引蛇出洞,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
姜还是老的辣。
东厂和商业调查局的情报,自己对幕后主犯还有些模糊,不敢确定。
现在好了,朱岗自己出来暴雷,一下子让自己确定无误。
接下来就是这件大案,控制在什么范围里。
或者说,这些旧勋贵,是趁机剪除大部分,只留下少部分,还是剪除一部分,留下一部分。
有些犹豫。
朱翊钧心思转了无数个圈,顺着朱希忠的话头,挥挥手说道:“子不教父之过,你们身为一府之主,管教不严的罪责肯定要追究,但不是今日,等法司检法定谳了再说。先起身回班去。”
徐乔松、郭大成等人纷纷应道:“臣谢恩,遵旨!”
朱岗脸色发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低着头微弯着腰,跟着徐乔松等人回到勋贵队伍中。
只是他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再低调还是被众人盯着。
朱岗咬着牙、鼓着腮帮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问道:“潘应龙,你还查到什么,继续说。”
“回皇上的话,臣查到七百万圆的非法收入,合计五百七十六万圆,分别流入徐文烁、郭应墉、朱应桢、顾承祖等十四人的账户里。
臣在汇金、富国、工商等银行里,查到他们四人的账户,进出钱款合计后,确凿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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