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103节
左都御史王廷,仗着资历老,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教育晚辈。
御史述职,正事匆匆而过,最后都会变成他给你讲经义,论天理的讲学课堂。
分手后,张居正先去驿馆。
按照朝廷定例,奉命出京办公差的,回京后不准先回家,必须先回衙门述职,如果需要排期轮候,那就住在驿馆里。
所以官员都先去驿馆,洗漱一番,换身衣服再去各自衙门投贴轮候述职。
张居正洗漱好,吃了些点心食物,再换上一身府上家仆送来的新官服,坐上轿子,往午门而去。
以徐阶对他的器重,自然是投贴即进。
“叔大啊,这一路辛苦了!”徐阶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又黑了,但是更结实了。”
“老师厚爱,对学生关心备至,学生感激不尽。”
“哈哈,”徐阶笑了笑,指着座椅说道,“叔大坐。上茶,就用前些日子,彦山送来的洞庭山秋茶。”
“是!”仆人在门外应道。
“彦山?苏州知府李万青?”
“是的,前些日子来京述职,带了些太湖洞庭山的秋茶给老夫。”徐阶答道。
李万青是徐阶主持会试时选的进士。
张居正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转问起政事来:“老师,听说李石麓跟伯思哈儿谈妥了?”
“对,谈了两三个月,终于谈妥了。”
张居正静待下文。
“我朝封俺答汗为顺义王,封辛爱为忠顺公,赐金银丝绸一百六十车
同意在丰镇、大同、阳和、天成、张家口五处开榷场马市,与北边互市。统筹局发放九张互市牌照,北边只准在五处关口,与持牌商号贸易往来,按目录名册买卖货品,按律缴纳关税
俺答汗同意约束部众,不得强买强卖,不得再肆意扰边。如有扰边乱为者,我朝可闭关休市.
俺答汗抓捕窜入漠南的白莲教匪首赵全一党千余人,还有其他窜入漠南的海捕盗匪千余人,交还给我朝.”
徐阶把和谈内容简略述说了一遍,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道:“皇上明诏里,称伯思哈儿为土默特部和谈正使,辛爱为和谈副使”
张居正笑了,这是在替辛爱打掩护,遮脸面。只是柳河之役,早就传遍漠南,再怎么遮掩,辛爱黄台吉的面子,早就被踩得不行了。
徐阶看到张居正的神情,猜到他心中所想,悠悠地点了一句,“辛爱黄台吉的面子,不值钱,俺答汗的面子,才值钱!”
张居正马上明白了。
徐阶捋着胡须问道:“这次叔大去辽东,可有收获?”
“老师,学生这次查到马政上一些积弊,跟老师述职完,就要去兵部,户部,跟他们去扯皮。”
徐阶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叔大的性子我知道,地方什么情况,我也知道些,你要是不查出些弊政来,我反倒奇怪了。只管去吧。”
徐阶心不在焉听张居正简略地把事情说完,“嗯,这事老夫知道了,叔大只管去做。”
然后幽幽地问起一件事:“叔大,中秋节有件事,你知道吗?”
张居正一愣:“老师,中秋节发生什么事了?”
第131章 徐阶和张居正师生密谋
徐阶捋着胡须,轻声说道。
“中秋节当晚,皇上把太子殿下,太孙殿下,接到西苑赏月。太子殿下很晚才出来。”
张居正一愣。
就这事?
皇上父子、祖孙三人,聚在一起赏月,让老师你琢磨了这么多天?
我刚才禀告的马政积弊,不仅辽东镇一处有,九边可能都有,处理不好,可能危及到整个九边边务。
老师你却是视而不见,心思全在揣摩上意?
张居正心里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老师,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徐阶等了一会,没听到张居正的答话,不由又问了一句:“叔大,伱不觉得奇怪吗?”
张居正不以为然地答道:“老师,学生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中秋佳节,多少人家都是阖家团圆,一起赏月。”
徐阶摆了摆手,“叔大,莫要疏忽了。你不记得,陶道长说的,二龙不相见吗?”
张居正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老师,皇上,太子,加上太孙,总共是三条龙,二龙不相见,没说三龙不相见。”
徐阶哈哈笑了,“叔大不愧是江陵神童,有急智。”
笑完后,徐阶脸色慢慢恢复郑重,“老夫伺候皇上几十年了,他的脾性,我是知道的。二龙,三龙,在他心里,都是一回事。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偏偏中秋节,皇上把太子和太孙两位殿下都请去了西苑,说是赏月”
张居正问了一句,“老师,那你认为皇上有何用意?”
徐阶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西苑传来消息,还有太医院那边,都有信,说是入秋以来,皇上的身子骨,是日渐不好。
他老人家,已经花甲了。”
张居正没有出声。
花甲又如何?
严嵩八十多岁还在老家,听说活得很滋润。
不过皇上喜欢嗑金丹,那就不好说了。
只是皇上召集太子,太孙说些家常话,身为臣子,不好妄加议论。
看着张居正脸上的神情,徐阶猜出自己得意门生心里所想,捋着胡须悠然道。
“叔大,老夫老了,伺候皇上已经是殚精竭力。太子即位,这国事怕是要交给你和高新郑。
老夫听说,在原籍的高新郑,说是闭门读书,可是每日去拜访他的名士大儒,以及官员,比阳澄湖的螃蟹还要多啊。
高新郑,他肯定是不甘心。他在养望,等待时机,再杀回朝堂来。”
徐阶盯着张居正,目光炯炯。
“高新郑是君子,可心眼不大,说睚眦必报都没错。嘉靖四十三年,晋党被倒查庚戌之变,几乎全军覆灭。
这笔账,高新郑肯定是要算在老夫头上。”
张居正一愣。
晋党被倒查庚戌之变,损失惨重,是太孙一手推动,徐阶带着江浙党只是干了些落井下石的事,怎么高拱要把账记在老师头上?
哦,想必上一次的交锋,高拱已经怕了太孙殿下的心计和手段,知道他是主谋,也不敢把账记在他头上,转而柿子挑软的捏。
到此时,张居正有些明白徐阶今天跟自己谈这席话的目的。
很明显,皇上把太子和太孙殿下叫到西苑,十有八九是交代身后事。
老师徐阶,已经打好算盘,太子即位,他就马上告老还乡,省得等高拱回朝,被羞辱一番坏了晚节。
但是告老还乡,也要提防高拱的打击报复。
那么老师布下的自保的棋,就是自己,是太孙。
张居正内心深处越发地失望。
当年指点江山,意气奋发的老师,老了,心里已经没有革新除弊、中兴大明的壮志,只有自己安享晚年,子孙荣华富贵的小心思。
张居正郑重脸色,拱手道:“老师,还请明示!”
徐阶捋着胡须,心里满是欣慰。
张叔大,老夫真得没有看错你啊!
满心热乎的徐阶,恨不得把一身的本领,全部传授给张居正。
“叔大啊,老夫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可是做大事,必须先揽权。一旦要揽权,就一定要慎重。
严党纵横朝堂二十多年,你说严嵩揽权了吗?”
张居正摇了摇头。
“对,严嵩要是敢揽权,皇上就不会留他二十多年。严嵩也很聪明。前阁老夏言在大礼议之中,替皇上出了大力,视为股肱,依为柱石。
可惜,夏言有大志,欲行大事,必揽大权,却不想犯了忌讳。皇上好不容易从杨廷和、杨一清手里把权柄夺了回来,能看着夏言又拿了去?
严嵩识时务,出头先弹劾曾铣,去皮见骨,最后剑指夏言。满朝百官,知道夏言虽然擅权专横,但是罪不至死。可惜,皇上要借他的人头,威慑百官。
所以说,叔大啊,权柄这东西,要谨慎。”
徐阶说得有些口渴,伸手要去端茶碗,张居正连忙起身,端起茶杯送到徐阶手上。
徐阶笑着点点头,喝了两口,润润喉咙。
“太子殿下即位,如果没有意外,必定是高拱入阁,总领国事。他什么性子,你我都知道,肯定是大包大揽。
太子殿下性格温和,感念旧情,高拱再擅权跋扈,也成不了第二个夏言。可是现在多了太孙殿下这个变数啊。”
张居正深以为然。
经过嘉靖四十三年晋党大败一役,高拱肯定会十分忌惮太孙殿下。
“叔大,老夫伺候皇上二十多年,皇上的脾性和心思,老夫多少能猜到些。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皇上的安排应该是在他千秋万载之后,把紫禁城留给太子,西苑留给太孙。”
张居正一愣,“老师,皇上如此安排,有何用意?”
徐阶缓缓答道:“嘉靖二十一年,皇上移居西苑,司礼监也跟着移了过去。后来,内阁阁臣们都以入值西苑为荣,直到嘉靖四十年,皇上下诏,叫阁老们悉数回午门内阁入值。
从那时开始,大明的中枢,不在紫禁城,在西苑。”
“老师,你是说说.”张居正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思绪有些混乱了,“老师你是说,皇上安排太子即位,然后让太孙殿下暗中监国?”
徐阶摇了摇头,一摊双手,很坦然地说道,“中秋节那晚,皇上他们父子、祖孙三人,谈的什么,我们一概不知。或许真得只是赏月,一述亲情呢!
张居正却知道,老师这是托辞。
皇上那么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冒着二龙不相见的危险,召集太子、太孙入西苑,只会为了赏月?
谁会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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