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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锦衣卫负责抄家的日子 第351节

谢迁一愣:“你在锦衣卫中埋有内线?”

刘健点头:“不仅有内线。而且内线是常风最信任的人之一。”

谢迁一拍手:“噫,好!有内线相助,事情就好办了。”

刘健却苦笑一声:“呵,可是这事仔细想想,我总觉得有愧于良心。咱们的那些门生故旧太不争气了。他们再喜欢银子,也不该私分盐引,侵吞朝廷盐税。”

“咱们如今的做法,说不好听的就是栽赃忠良,庇护贪官。”

谢迁宽慰刘健:“咱们是为了大局。若阉党借着这个机会,打压咱们文官。今后朝政被阉党把持,祖宗基业恐怕会毁于一旦。”

刘健叹了声:“唉,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谢迁道:“对了。李东阳最近几日似乎很平静。咱们参劾了他的女婿,他竟无动于衷。”

刘健道:“我看李东阳有倒向八虎的可能。此人今后咱们还是要小心防备。”

谢迁喝了口茶:“他是次辅,自然觊觎你的首辅宝座。投靠八虎是整垮你、取代你的捷径。哼,他真是文人之耻!”

谢迁口口声声说李东阳是文人之耻。这好有一比:自己一脸毛,非说别人是猴儿。

常风在京中安心等待着梁伯宏被押送进京。义子尤敬武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将一个案犯平安押入京城不成问题。

常风现在担心的是,儿子在扬州揭文官集团的老底,会有人对他不利。

常风可不想绝后。于是他来到了定国公府,找到了徐胖子。

徐胖子自卸任了驯象千户所的差事,便在府中当起了闲散勋贵。

他跟常风同岁,都已是步入不惑之年的人。

胖人上了年纪,身体通常不好。

徐胖子最近有消渴症的病征。一天要喝四升水,食量也越来越大,干吃不饱。撒尿还起沫子。

遍寻名医也没什么好办法。消渴症只能调养,无法根除。

二人在公爵府大厅内坐定。

徐胖子笑道:“破奴侄子是好样的。听说他最近把江南官场搅得天翻地覆。”

常风道:“何止是江南官场。京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陷他于不测之地呢。他在扬州,仿佛身处刀尖。”

徐胖子眉头一皱:“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有人要对他不利?那帮贪官污吏敢刺杀钦差?”

常风苦笑一声:“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干的?我这趟来,是求你办件事。”

徐胖子问:“什么事?咱俩是过命的兄弟,你尽管说。”

常风道:“你能不能去一趟扬州?公爵前往江南游玩,合情合理。我给你二百名力士。你带着他们去扬州,保护破奴。”

“我最近天天晚上做噩梦。老梦到破奴在扬州出事。”

徐胖子宽慰常风:“梦通常是反的.我明日便出发。”

关键时刻,还是生死弟兄靠得住。对常风,徐胖子真是没得说。

常风关切的问:“你的病?”

徐胖子摆摆手:“消渴症就那样,治是治不好。说死也没那么容易死。不碍事。”

常风道:“胖子,多谢你了!”

徐胖子半开玩笑的说:“他娘的,都说得了消渴症掉肉。我也没见轻几分,还是二百斤的份量。”

“二百斤的公爵往扬州城一站。我看哪个魑魅魍魉敢伤我破奴侄子分毫!”

徐胖子年轻的时候把太多铳子打在了不能生养的烟花女子身上。到现在尚未得子嗣。他将常破奴看作自己的儿子。

常风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徐胖子。

徐胖子问:“我说常爷啊,有个问题我这几天一直想问你。你这人,办案时爱以大局为重。说白了就是和稀泥。怎么这一回跟文官彻底撕破了脸?”

常风道:“怂包还有三分火气。实在是这帮贪官污吏太过分了。我也想明白了,所谓大局为重,不过是人为了不树敌,编造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徐胖子道:“其实也不能怪你这些年来老和稀泥。先皇什么都好,就是对文官太过纵容了。先皇都对文官让三分,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大局为重’。”

常风正色道:“当今皇上与先皇不同。依我看,先皇是守成贤君。当今皇上将来会是大有为之君主。清吏治、除积弊,非大有为之君主不可。”

从公爵府出来,常风回了家。

老泰山刘秉义最近病入膏肓,已经下不来床了。找了几拨京内名医,名医们都让常风给刘秉义预备后事。

常风的妹夫黄元和他父亲老瘸子来了常府,扎纸人纸马、引路仙鹤。

黄家父子是做白事生意出身,扎纸活的手艺了得。

常风进了府,先朝老瘸子拱了下手:“亲家翁,劳烦你了。”

老瘸子道:“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只是怕我十来年没扎过纸活,手生。扎出来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常风又对黄元说:“难为你一个进士出身的郡主仪宾,干这等事。”

黄元道:“大哥这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

这时刘笑嫣走了过来。

常风问刘笑嫣:“咱爹今日如何了?”

刘笑嫣叹了声:“昏睡了一天。水米未进。刚才他醒了,我给他喂了半碗粥,吃完就吐了。”

二十年前,常风恨刘秉义。恨他势力,恨他撕毁婚约。

这么多年过去了,恨意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牢不可破的亲情。

常风听了这话万分伤感:“唉。真想再孝敬他老人家十年二十年啊!”

刘笑嫣流出了眼泪:“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有什么法子呢。”

264.第264章 常风应停官守制?

数日之后,刘秉义躺在病榻上,已然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好运伴随了刘秉义的后半生。

前半生他屡试不第,蹉跎穷酸。直到四十多岁才中了进士。

随后他巴结上了阁老刘棉花。自此在官场中平步青云,一路高升至北直隶布政使。

弘治帝登基后清洗朝堂庸官。刘秉义却因是常风的岳丈,被弘治帝高抬贵手,得以晋升南京六部侍郎。虽是虚衔,却是高位。

老刘的后半辈子简直就是秦始皇吃花椒,赢麻了;胡亥骑秦始皇,赢上加赢。

在官场中,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常风和刘笑嫣守在刘秉义的病榻前。

刘秉义问:“破奴回不来?”

常风答:“他正在扬州巡盐,回不来。”

刘秉义道:“哦。我床头柜第三个格子里有个匣子。里面有一万六千两银票。是我半生为官积下来的。全都留给我的大外孙。”

“另外还有一千四百亩地的地契。拿来兴办一所义学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

刘秉义给了常风最后的忠告:“不要跟文官们斗。你斗不过他们。倒下一茬文官,又会起来另一茬儿。”

常风虽不以为然,却不能反驳将死之人。他道:“老泰山,我记住了。”

刘秉义又道:“有个事儿,我对不起你.”

常风道:“您说当年您撕毁婚约的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您外孙都十九岁了。还提它干什么。”

刘秉义却微微摇头:“我没说这件事。我有另一件事对不起你那年”

话说了一半儿便戛然而止。刘秉义闭上了双眼,驾鹤西去。

刘笑嫣和常风抱头痛哭

刘秉义的丧事十分凄凉。

他生前交好的门生故旧没有三百也有二百。却无一人前来吊唁。

如今常风在文官眼中是阉党的打手,八虎的刀,文官集团的头号敌人。他们不愿跟常家扯上关系。

来吊唁的大部分是内宦、厂卫袍泽。

进常府给刘秉义敬香的文官只有常风的故交杨廷和、王守仁、张彩。还有常破奴的同年,严嵩、翟銮。

刘瑾出手大方,丧仪随手一送就是五千两。

送完丧仪,刘瑾跟常风抱怨:“旁人不来也就罢了。李东阳也不来?他可是老仙翁的外孙媳妇儿的亲爹啊!”

常风道:“咱们最近跟内阁剑拔弩张,李先生自然要避嫌。”

话音刚落,丧仪官唱道:“建极殿大学士李东阳,前来吊唁老仙翁。”

常风跟刘瑾对视了一眼:“他竟来了?”

李东阳给刘秉义上了香,奉上了三十两丧仪。这倒不是李东阳装穷,他是真穷。

李东阳朝着常风、刘瑾拱手:“亲家翁,刘公公。”

常风道:“亲家翁,你来作什么?内阁那两位又要说你巴结厂卫鹰犬了。”

李东阳笑道:“我不来他们就不说我巴结厂卫鹰犬了?在他们眼里,我早就是个叛徒。”

常风道:“亲家翁咱们后堂说话。”

李东阳随常风、刘瑾进了灵堂的后堂。仆人摆好了茶。

常风拿出了一份名单。上面写着涉及私盐案的官员名字。

常风将名单递给李东阳,:“亲家翁,这上面有没有你的门生故旧?如果有,请你指出来。我们厂卫会酌情网开一面。”

这是常风对李东阳的一次试探。

如果李东阳指出名字,求常风高抬贵手。那李东阳就跟刘健、谢迁是一路货色。常风就没必要在即将到来的朝堂大清洗中保全李东阳。

李东阳仔细看了看名单:“有十几个我的门生故旧在名单里。但我不会告诉你具体的名字。”

“他们忘记了读书科举的初衷,胆大包天,贪得无厌。应该受到应有的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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