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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66节

兴安接过了军报,看了半天,重重的叹了口气。

钱氏是个好女子,朱祁镇北狩之后,一直来回奔走,情深至此,让人感慨。

可惜了,钱氏遇人不淑,她碰到的是朱祁镇,这家伙,啥事都能干的出来。

朱祁镇的极度自私自利和利己主义,让他身边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也带着大明走向了噩梦。

“掐头去尾送入宫中?”兴安看着军报,犹豫的说道:“太医说,太上皇后不能再哭了,再哭下去,怕是,怕是眼睛就要不得了。”

朱祁钰犹豫了片刻,点头说道:“孙太后那里,原样送过去,皇嫂那里,就掐头去尾吧。”

掐头去尾,自然是告诉钱氏,朱祁镇在迤北过得很好,两天一只羊,五天一头牛,吃嘛嘛香,让钱氏不再忧心。

至于孙太后那里,就没必要了。

“于少保走到哪里了?”朱祁钰放下了朱祁镇的事,问起了自己的肱股之臣去向。

兴安翻了翻找出了于谦的奏疏说道:“于少保的奏疏在这里。”

朱祁钰认真的看完了于谦写的奏疏。

于谦人已经到了宣府,并且已经转了十七个军堡,将这些军堡的种种,说的非常清楚。

里面有个小细节,那就是秋雨冬雪,山外九州一尺之土皆为冻土,来年无蝗之虞。

朱祁钰才知道原来蝗虫是秋季产卵在土中,秋收之后,深耕翻土,冬日一到,蝗虫卵都冻死了,来年不会有蝗虫的灾害。

于谦在奏疏中陈述了许多他治蝗的经验,都是他二十四年来巡查地方,所有的经验总结。

“翰林院和国子监那帮人整日里没事干,喋喋不休,把于少保之前关于治蝗奏疏,全都整理成册,日日诵读,若有一天前往地方任职,治蝗是头等大事。”朱祁钰将于谦的奏疏拿在手里。

治蝗很重要。

于谦在奏疏里,用了一个词,叫泣血以闻。

具体来说,于谦在奏疏里,写到了一件事,天下蝗旱,至父子相啖者,真禽兽之不若也。

如果有了蝗灾,甚至会有父子自相残杀,只为吃掉对方的事情发生,那时候人连禽兽都不如了。

蝗灾之下,人不是人。

“臣领旨。”兴安俯首说道,其实治蝗二字,岂止是于谦在说,可是地方吏员,也知道其危害,可是却是时有发生。

京师保卫战打完了,于谦是个很擅长打仗的人,但是他更是一个二十四年的经年老吏,他对于治理地方有许许多多独到的见解,有着更多更好的经验和方法,可以与朝臣共享。

总之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的大宝藏。

但是大明京官、两京一十三省的地方官们,是不愿意听这些见解、经验和方法的。

蝗虫起来了,闭上门,又饿不死他们,治蝗又累又苦,干嘛要受那个罪呢?

没事,朱祁钰可以摁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听。

于谦在奏疏中,最大的内容,还是说的农庄法,除了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之外,他断言,农庄法在宣府必然可行。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于谦对于朱祁钰的农庄法是赞同的,他知道那是一种解决大明膏肓之疾的一种思路,也是军屯卫法的一种延伸,是有很强的执行基础的。

但是他却并没有立刻马上的推行,而是暂行军屯法,深入调查之后,才确定,这法子切实可行。

具体怎么做,于谦在回京之后,会面圣奏禀。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朱祁钰收起了奏疏,于谦行至塞外,依旧对朱祁钰这个皇帝行其教育讲经之职。

器指的是车服,名是爵号,这些东西不可以随意给人,这是君王所需要考虑定夺的事。

器名二字,有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别之的说法。

近来,朝中对于征南将军宁阳侯陈懋封公之事,多有议论,于谦这句大概也表明了他的态度,希望朱祁钰慎重一些,不要给陈懋封公。

陈懋的功劳可以封公吗?不可以。

陈懋的征南大将军征伐的不是安南,而是福建民乱,在大明的功赏制度中,西虏人头一颗五十两,民乱人头一颗才二两,而且不给银,折给米粱,而且因为是民乱的原因,对于杀良冒功查的极严。

那为什么那么多人撺掇着为陈懋封公呢?

德不配位,功不享爵的下场是什么?

唯死也。

这群人撺掇着给陈懋封公的人,压根不是为陈懋请功来了,而是为了捧杀。

将其捧得高高的,然后让他重重的摔下来,摔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弹劾不了,就捧杀,自古这群文人的招数,大同小异,没什么新鲜的。

于谦提醒陛下慎重,自然是提醒陛下,一些事,得辩证的看待。

“朕有那么好忽悠吗?”朱祁钰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各种翻转又反转的消息,看了不要太多,让子弹飞,都变成了一门显学,让学了。

自己哪里有那么好忽悠。

他感慨万千的说道:“王恭厂那边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吗?”

第九十一章 临时抽检

“那边的大工匠说燋炭倒是烧出来了,但是炼钢失败了,温度太低了,铁水直接凝固了,现在大工匠们正在琢磨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兴安颇为无奈的说道。

大明皇帝的性子有点急切,总是想一口吃个胖子,木炭烧了几千年,工艺及其成熟。

这燋炭也是个新东西,需要时间去梳理,炉火烧到多旺,煤到底放多少,这都是问题,需要一步步的来。

朱祁钰点了点头,他其实也装了一袋水洗煤回到了郕王府,也曾试着弄,但是总是有点缺陷,具体问题出在哪里,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不怕,只要延着这条路走,就是了。

“礼部的胡尚书将匠爵的事,梳理清楚了,等到明年开春就先拿京师工部和兵部军器监的一些厂试一下,若是可行,则可推而广之。”成敬侍候在朱祁钰的旁边,将礼部的奏疏放在了桌上。

朱祁钰拿起了胡濙的奏疏看了半天,办事十分周全,并没有可以调出毛病的地方。

让朱祁钰有些奇怪的是,胡濙这次的奏疏抬头,用的字眼是奏,而非启。

原来胡濙上奏疏都是礼部启,而现在变成了礼部奏,这个变化很奇怪。

之前的奏疏都是礼部启开头,突然变成了奏,当然引起了朱祁钰的注意。

而且其他各部都是如此,比如吏部喜欢用具启铨注、户部会用具启裁度、兵部会用启报声息、工部会用覆启施行、刑部会用具启决放,所有的字眼都是启。

礼部突然用了这么个奏字,引起了朱祁钰的主意,有点怪,但是说不上哪里怪。

“陛下,当年太宗文皇帝在永乐六年离开京师来到北衙,一些大事都是奏北衙奉行。”

“而当时在京师监国的仁宗昭皇帝,臣子们国事都是具启监国位的昭皇帝。”成敬赶忙解释道。

跟皇帝说,就用奏,跟监国说就用启。

朱祁钰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细节。

不过从各部的奏疏来看,之前朱祁钰虽然名义上是皇帝,但还是不那么认可的。

他们现在真的把朱祁钰当做是皇帝了,字眼都变得不一样了,由启变成奏了。

“原来如此。”朱祁钰点了点头,朱棣日常巡视京营,可谓是皇帝的教科书了,皇帝不抓着刀子,难道让别人抓着刀子攮自己?

他开始认真处理六部奏疏。

六部各部有部议,部议结束后,奏于文渊阁做批注之后,送到司礼监,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们,将自己的意见写到了纸上,送到了朱祁钰的郕王府书房来。

最后由朱祁钰去批红,决定如何去做,大明千万事,其实需要朱祁钰亲自处理的并不是很多,文渊阁和司礼监的出现,就是为了给皇帝分忧解难。

朱祁钰手中的奏疏并不多,但都是需要皇帝亲自拿主意的大事。

如果将皇帝的政务分为庶政和武备两种,那么庶政大部分都是文渊阁在处理。

但是,比如在京六部、都察院、翰林院、太医院、钦天监上官、六科给事中等等在京衙门官员调度,需要皇帝亲自批复。

而法司问拟罪人合决死罪者,死刑犯的生死,也需要朱祁钰朱批,才会杀掉。

武备则是皇帝亲自负责。

小到调遣官军勦捕处分事务,大到在京文武衙门内外军机,王府切要事务,都是朱祁钰亲自批示。

嗯,大明皇帝还有个活儿,就是巡视京营,每日操阅军马…

操阅军马,就是每天最少要去京营转一圈,哪怕是光露个面,也行。

但是大明皇帝是没有KIP的,懒一点的把皇帝的活儿,让司礼监的太监们帮忙处理,这就是阉宦擅权的根基了。

大明的太监的权力,全都来自于皇帝。

一旦惹到皇帝不满,立刻就会不知所踪,比如之前的司礼监太监金英,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兴安埋到哪条臭水沟里去了。

“走去十团营看看。”朱祁钰合上了奏疏,伸着懒腰对卢忠说道。

卢忠看了看天色说道:“陛下,这都子时了,现在出城吗?”

朱祁钰伸着懒腰为之一僵,之前十团营都是驻扎在东西两个校场,现在都到了城外。

“嗯,备马吧。”朱祁钰点头说道。

每日操阅军马这件事,太宗、仁宗、宣宗都没有歇过一天,哪怕是生病了,也要让锦衣卫的左都督去一趟。

朱祁镇这正统一十四年,则是一天都没去过。

朱祁钰不是朱祁镇,京营对于大明何其的重要,朱祁钰一清二楚。

麓川之战需要京营、平定东南起义需要京营,北伐北元汗廷、打瓦剌需要京营,京营对于大明而言,就是最精锐的机动部队,边军九镇有边军戍卫之要务,轻易不得调动。

如何重铸京营荣光,就看朱祁钰和于谦的经营了。

尤其是现在于谦巡视边方,就是让大明皇帝重掌京营的契机。

大明六师尽丧,朱祁钰现在重要的使命之一,就是赶紧恢复京营的战斗力。

懈怠?

他怎么能懈怠呢?

瓦剌人就在山外九州外虎视眈眈,东南起义、西南叛乱,大明内忧外患,只要大明稍有点破绽,瓦剌人就会挥师南下。

他一旦懈怠,麓川思禄就会撕毁盟约再度侵扰云南,而东南则会再次乱成一锅粥。

朝堂上还有一帮宗族礼法的卫道士们,整天盼望着朱祁镇平安归来,延续传嫡不传庶的辉煌,继续把皇帝框死在礼制、宗法那一套里面。

到时候他这个庶皇帝,就得下罪己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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