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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权力:仕途成长记 第1859节


温庆轩更加激动,他说道:“就是不清白这边跟老百姓签的协议明明是租地,一亩多少钱,租期有的是三十年,有的是二十年,说是建农贸市场,建生态养殖场,建各种各样的厂房,还能安排村民就业,等等甜话,给老百姓画了一个大大的馅饼,老百姓同意了、签字了。那边呢,又和四面八方来的房地产开发商签订开发征地协议。结果怎么样纸永远都包不住火的,那些房地产大鳄们,他们可不是吃素的,跟你签了合同,把征地款交给你后,他们就开始规划,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设计图纸,图纸刚出来,就立刻开始大卖楼花,按说这都是不允许的,拿到业主预交的买房款后,才开始搞建设,挖槽,挖很深的槽,立水泥柱,很密很多的水泥柱。老百姓再一看,傻眼了,这哪是盖工厂呀,就是再没见识的人,他也能看出你建的不是厂房,而是高楼,是要搞商品住宅楼别说租期是二十年、三十年,就是五十年一百年,建起了高楼也没法恢复地貌啊这么点钱就把全家的口粮田卖了出去,他们能答应吗所以就开始告状,四处告,各家各户没有不参与的,锦安、省城、首都,来回来去地告。但是你怎么告,也阻止不了开发商建设的步伐,眼睁睁口粮田都被戳上了水泥柱,那些还没有建设施工的土地的主人们,开始了一场耕地保卫战,他们撕毁了之前签订的合同,提出提高补偿款的要求,要求土地按正式招拍挂走程序,按照征地的标准要钱,他们一方面跟政府谈价钱,一方面借着开春的时机,开始在地里种树,什么树贵种什么树,能栽多密就栽多密,为的是多得补偿款,当然,他们告状的脚步始终都没停歇过。后半年到先现在,市里就光去首都接这些告状人的钱就是一大笔开支。”

舒晴问道:“既然老百姓提出按征地程序进行补偿,给他们补齐应有的价钱不就没事了吗”

吕华说:“拿什么补,开发商给的征地款是有数的,是按照标准赔偿的的,这笔钱早就盖不上盖儿了,拿什么给老百姓”

温庆轩说:“所以,矛盾就来了,开发商自称手续全部合乎法律程序,土地是他的,他就要进场施工,误了工期就告你政府;老百姓告政府以租代征不合法,抗着不让施工方进场作业,大小冲突不断。这一年来,市里几乎没干别的工作,我们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在这项工作上了。”

舒晴皱着眉头,又问道:“从理论层面讲,您认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庆轩说:“我认为问题就出在执政方。”说道这里,温庆轩看了一下彭长宜,说道:“彭市长,我在和小舒教授探讨理论层面的事,完全站在学术角度看问题,不涉及其它方面,也不带我个人的主观偏见,我们是纯粹的探讨,您不介意吧”

彭长宜有一半时间在听温庆轩发牢骚,有一半时间在考虑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波,这一半的时间,他想的最多的是怎么应对亢州地面上各路的开发商们。听温庆轩这样问自己,就说道:“我不掺和,你们尽情讨论。”

舒晴这时回头说道:“您认为执政方的问题出在哪儿”

温庆轩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个意思,既然你这么刨根问底,那我就直接跟你说吧,问题出在我们的流盲行政上。”

“流盲行政”舒晴有些吃惊。

“是的,就是流盲行政,这是我个人下的定义,也是我的理论。有的学者早就提过这个问题,但不是这样的说法,意思基本一致。你在高层搞政研,肯定是没有听过这个词,是不是吓你一跳”温庆轩的口气很坚决。

舒晴说:“是啊,是有点惊人,我的确头一次听到,为什么有这样一种说法”

彭长宜注意到,舒晴用了“说法”,而不是顺着温庆轩说成“理论”,在这一点上,彭长宜觉察出舒晴政治是成熟的,当然也是过硬的。

温庆轩解释着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只限于探讨理论层面的问题,这个观点我从来都没跟别人说过,不说还被扣上妖言惑众的帽子,说了的话,指不定给我定个什么罪名呢为什么叫流盲行政,就是我们在工作中,为了在短时间达到一定的见效,带头破坏秩序,野蛮行政,而且这种作风在各地都有表现,就拿近来各地发生的征地风波来看,已经有形成趋势的苗头。这不是危言耸听,是事实。”

车里的人都屏住呼吸认真听着。

温庆轩继续说:“我为什么下这样的定义,就是在某种情况下,本该履行的程序我们带头不履行,带头破坏秩序,挑战秩序,甚至耍流盲,你不想想,你在跟老百姓耍流盲的时候,同时也是在教会老百姓跟你耍流盲。你破坏秩序,他也会做破坏秩序的事情,你强行从他手里低价拿走他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为了对付你就连夜栽树,甚至在自家地里堆坟头,因为只要有了这些地上物,你才肯多出补偿款。再有就是跟你要高价,不满足要求就不给你腾地。这样一来,也就带动了开发商耍流盲,强行进场施工,晚上骚扰老百姓,往老百姓家里泼粪,制造交通事故,给老百姓施压,要么就公开殴打老百姓,在城市拆迁中,还出现了给老百姓断水断电现象等等,博弈的双方都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给对方制造困难,加大对方获利的成本,迫使对方接受自己的条件。你说,能得好吗”

温庆轩又说道:“为什么修高速路、修公路,修烈士陵园等公益项目,涉及到占地的时候,就很少有这么多的纠纷和矛盾,因为国家有补偿方面的明文规定,而且也极少有少数人不法获利的现象,大家都心平气和,没得争,没得耍为什么一涉及到开发项目,尤其是房地产开发项目,老百姓就难以做到心平气和难道不该我们深思吗”

舒晴想了想,说道:“您说的有道理。”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长时间,可以说从牛官屯那个时间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舒晴说:“那您认为造成流盲行政的根源是什么”

温庆轩毫不犹豫地说道:“是秩序,是许多秩序不在了,被破坏掉了,而带头破坏的恰恰是我们执政方。”

“哦”

温庆轩说:“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刚改革开放的时候,有一句口号很流行,叫遇见红灯绕着走。”

舒晴说:“有印象。”

温庆轩说:“在我们改革的初始时期,为了解放思想、冲破束缚,我们过分强调了改革中的敢闯敢干敢冒险的精神,胆子大一点,步子快一点,这种导向在当时确实打消了人们的疑虑、给了人们勇气,让我们的改革取得了硕大成果,但也带来了一些问题,甚至出现了一种社会倾向,把改革等同于挑战法律,不仅默许见了红灯绕着走,甚至还鼓励以闯红灯为荣,直到现在,我们在政府工作中仍然有这样的问题,什么先上车后买票,等等,我听说,这次亢州征用的土地,就是按照这个操作规程办的,把下两代的指标都用上了。”

“没错。”吕华补充道。

温庆轩说:“当然,当历史的车轮行进到一定程度后,旧有的制度该打破必须打破,不然我们也没有现在的社会主义新中国,没有劳苦大众当家作主的新的社会制度。当一些秩序阻扰前进的脚步时,我们必须破坏,但问题的关键是,打破后随之就要建立起更加合理、科学的新的秩序,现在是光想着怎么打破,怎么绕开制度走,不想着建立新的合理的制度。比如我们占了农民的土地,随后我们的政策就要向这些失地农民倾斜,而不是让他们流离失所,发生对抗。所以说,我们行政,有时是最不讲秩序的,当然,有些不合时宜的规定、政策、制度体制可以打破必须打破,但绝不意味着可以无视法律甚至践踏法律。这些年来的一些做法之所以得不到老百姓的支持与认可,之所以出了问题、引发矛盾、带来危害,就是在做法上背离了法律,这也是有些曾经叱咤风云的改革英雄,总是昙花一现,甚至锒铛入狱的原因所致。很大程度上讲,不是我们当今不宽容不保护改革者,而是没法宽容、没法保护,他们中的许多人是不遵纪守法、破坏法律践踏法治的枭雄,而不是英雄。当然,我后面的话有些扯远了。”

舒晴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行政过程中,是引发一些社会问题的罪魁祸首”

温庆轩冷笑了两声,说道:“差不多。不得不承认,我们有时滥用权力,带头破坏秩序,我跟你说,如果有一届政府、有一届领导人不按法制办事,胡干、烂干、蛮干,那么由此产生的后遗症,是需要几届领导还得是有思想有担当的领导去弥补的。”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听得我后背只冒虚汗。”听了半天,彭长宜才开口说话。

温庆轩赶忙说道:“这只是我个人闲着没事的时候思考的一些问题,只限于我跟舒教授之间的探讨,不宜在其它场合公开,彭市长和吕秘书长就当耳旁风听听就得了。”

彭长宜见温庆轩小心起来,就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您今天这样的一番话,很是发人深省,仔细想想,在我们的行政过程中,的确有这样的问题存在。”

温庆轩见彭长宜肯定了自己的观点,就又接着说:“彭市长这样说我很欣慰,这要是在过去,我这一通口无遮拦的言论,就足以丢命,好在我们现在宽容多了。”

彭长宜说:“我们探讨的是问题,不是制度的攻击者。其实,您刚才说的好多我都认同。尤其是您说的执政方带头耍不说理,我感触很深。”

温庆轩说:“我这样说也是有根据的,我们下乡给老百姓做工作的时候,老百姓就是这样指着鼻子骂我们的,现在的老百姓已经不是过去意义上的老百姓了,他们有知识有文化,什么都懂,懂政策,懂法律法规,网络这么发达,国家出台任何一项政策都能在网络上查到。你在施政的时候再耍不说理,老百姓跟着你耍不说理,你低价强征我的地,我就把地给你栽满了树,只要有树,你就得赔钱。你执政方把权力用到了极致,我就把不说理用到极致,你耍流盲我也耍流盲,最后我耍不过你的时候,被逼无路可走的时候,我还有命,我豁出命去了,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活,你的命比我的命值钱。今天上午抱着国庆自燃的那个人不就是这样是的吗”

彭长宜点点头。

温庆轩又说:“还有今天发生在xxx门的撞车案,那也是豁出去的表现,即便是丢掉性命,也要讨回公道,这往往是弱者最终极的表现结果。我们可以这样倒问,如果没有工作人员的围追堵截,他也不会使出这样的杀手锏,工作人员为什么守在那里,遣散或带走来告状的人,据我所知,不光是有咱们的人在那里守候,其它省市也有,为什么还不是保稳工作一票否决制度在作怪。我再说一个我个人的观点,不一定正确,你们听听就拉倒吧,一段时间以来,我们把保稳看做一项长期的工作内容,这一点都没有错,但是保稳针对的对象不该是我们的群众,他们有诉求得不到满足,就夹着小包带着干粮北上了,既所谓的越级上坊,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我敢保证,这些人不是一开始就想远道北上的,他们肯定在当地反映过,肯定是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不然他们不会搭上人力物力财力进京来的。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反映的问题都对,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怨情,我想说的是,他告就告呗,你拦他干嘛俗话说,出了脓的包才好医,你不让他出脓,能不憋出事吗非得整出了个一票否决干嘛这个是不科学的,我们保稳的对象不该是老百姓,而是那些直接危害到国家和人民公共安全的人和行为。”

...

第276章遭遇各方势力的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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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晴说:“您说得有道理,最近也有人提出这样的说法,看来,真正的理论大家在基层啊”

温庆轩一听,忙说道:“千万别这样说,我真的只是有感而发,这些话,只有在真人面前我才敢说,今天这些话是我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是不易公开讲的,而且,有些话也是我带着情绪说出的,只要彭市长不怪罪我就阿弥陀佛了。 ”

彭长宜说:“怎么能怪罪呐您说得对我们每一个做基层工作的干部都很有启发,希望以后能私下多几次这样交流的机会。”

舒晴也说道:“其实,您完全可以以这次事件为由头,写一个调研报告,或者是内部的一篇文章,供领导干部研究和借鉴。”

温庆轩连忙说道:“那可不行,我今天是见到彭市长才有感而发,才胡说八道了一通,写成文章是万万不能的。”

“为什么不能”

温庆轩看了一眼旁边的彭长宜,说道:“写文章就要有案例,我可不希望亢州成为典型。”

舒晴笑了,她感到,即便温庆轩不这样说,彭长宜也是不允许拿亢州当作典型例子的。

当车子驶进亢州境内的时候,彭长宜跟吕华的司机说道:“找个停车带,在前面高架桥路口停下车。”

众人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路口停车,但是谁也不好问他。说话间,司机就将车驶离了快车道,在路边一个紧急停车带上,停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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