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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首长(第一二三部) 第289节


  杨泰丰说,让各位常委久等了,非常抱歉。我也着急,想到大家都在这里熬夜,心里非常不安。可是,程序要走,我也没办法。

  陈运达说,泰丰同志,这些话,你就不要说了,大家都是为了工作,这是应该的。你说正事吧。

  杨泰丰说,遵照省委的指示,我们主要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第二件事,如果是自杀,是否留有遗书。我们分别对三个地方进行了控制,一是案发地点,二是他的家,三是他的办公室。这三个地方,我们全部进行了仔细搜查,目前还没有发现遗书一类的东西。

  马昭武说,没有遗书?一个人既然要自杀,却又只字不留,这有些奇怪。

  吉戎菲说,也不奇怪吧,遗书怎么写?既然不好写,不如什么都不写。

  陈运达说,他如果什么都不写,就给我们留下了难题。

  温瑞隆说,他本来就没有想给省委留下什么好事。

  杨泰丰说,估计余丹鸿做过处理,他的办公室很干净,家里同样如此,甚至可以说很简陋,我们仅仅只是找到几本存折,里面的钱数都不是太多。办案人员问过他的妻子,妻子说,他一切正常,没有看出任何反常。星期五晚上不回家,他还给妻子打过电话,说要加班,可能星期六星期天也回不去。就像平常加班一样,打电话回家通报一声,是例行程序。至于宾馆里发生的事,刑侦部门后来进行了现场重建,即通过现场的相关证据,重现当时的情形。

  杨泰丰介绍了现场重建的情况。余丹鸿进入房间后,应该独自坐了较长时间,抽了差不多两包烟,杯子里的茶至少泡了五遍。这段时间,他可能一直在沙发上坐着,基本没有过多的行动。按照推算,他在房间里坐了七个钟头左右。这七个小时,他到底只是在那里坐着,还是做了别的什么?没有人知道,现场也无法显示。从室内的脚印看,余丹鸿进入房间之后,长时间坐在沙发上,除了烧水倒水,基本没有挪动。

  这七个小时,他到底是在挣扎,还是在等待某种消息?难以确定,但杨泰丰更倾向于他是在等待某种消息的明朗化。

  大约在凌晨两点多钟,余丹鸿走进了卧室。这个时间不十分准确,可能早一点点,也可能晚一些。他洗了个澡,甚至洗了头,而且用宾馆的电吹风将头发吹干了。他穿戴整齐之后,才喝下了安眠药。估计他有心理准备,担心太长时间没有被人发现,尸体会快速腐烂。所以,他在进入房间之前,把室内空调开到了最低。他躺下去之后,几乎没动,床单没有太多的变化。

  由此可以知道,余丹鸿走这条路,是经过充分准备的,十分从容。

  此时,丁应平问到一个关键问题,他说,你刚才提到七个小时,他可能是在等什么,那么,你认为他是在等什么?

  杨泰丰说,我认为他是在等与王军有关的消息。

  此时,唐小舟才知道,那个驾车撞死池仁纲的人叫王军。

  早在几天前,公安方面就已经找到新的线索开始收网。杨泰丰认为,余丹鸿要等的,正是王军的消息。他知道,王军一旦被抓获,自己就会非常麻烦。当然,有关这一点,在当时,公安部门是没有人知道的,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个买凶的人是谁。虽然有些推理,毕竟没有确凿证据,也就没有进行更加深入的调查。

  事后,有两条线索,佐证了这一推测。一条线索是,王军被抓捕后,有人给余丹鸿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已捕获。决定晚上采取行动是当天下午两点钟,也是因为这时候,找到了王军落脚的准确地点。考虑到种种情况,行动小组将抓捕时间定在晚上。抓到王军,是零点左右,大概零点过十分,有人给余丹鸿发了那条短信。查过发短信人的相关情况,此人用的是当地的卡,这个卡只用过几次,全都是和余丹鸿联络。

  第三卷 第069章

  第二条线索,王军坦白,买凶的人是毛天华。昨天凌晨抓到王军之后,行动小组的干警们连夜驱车,将王军押回雍州。雍州这边,预审部门组织了精兵强将,立即对王军开始预审。只是审了一个多小时,王军就撂了,交代说,毛天华就是买凶人,先给他二十万,事成后,又给了他六十万。

  由这两条线索可以断定,余丹鸿同王军案关系非同一般。得知王军被抓的消息,余丹鸿大概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因此选择了自杀。

  杨泰丰介绍到这里,一个新的疑问,自然冒了出来。马昭武提出了这个疑问。

  马昭武说,池仁纲同志,是余丹鸿买凶杀害的?

  吉戎菲也说,这么说,余丹鸿是畏罪自杀?

  陈运达说,如果是畏罪自杀,这个事又麻烦了。一个省委常委买凶杀人,已经够轰动了。这事传出去,会成为全国性的热点话题。现在又加上个畏罪自杀,那就更加轰动了。这一下,我们江南省,要臭名远扬了。

  杨泰丰说,买凶者,是不是余丹鸿,目前还不能肯定。我们估计,余丹鸿与此有一定关系,但到底是不是他下了杀人命令,难说。

  赵德良问,你为什么觉得难说?有证据吗?

  杨泰丰说,目前还没有证据,我们审讯过毛天华,他不肯说。我们分析过,这件案子,做得并不高明。余丹鸿是个什么人,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也是一个极有城府的人,虽然没有搞过公安,可他当过县委副书记,当时分管的就是公安,也当过县委书记、市委书记,和公安的关系应该很大,对于公安的工作方法,他应该是有相当了解的。如果此案真是余丹鸿策划,应该更加缜密一些。所以,我们有一种推理,余丹鸿和池仁纲校长之间可能出现了某种麻烦,甚至可能是很大的麻烦。他作为省委秘书长,不好直接出面,只好借助他人。可是,这件事很可能极其隐私,也极其棘手,他不便将事情交给外人,只好交给内弟毛天华。毛天华显然不是一个解决麻烦的最佳人选,他的头脑简单,办事毛糙,缺乏政治智慧。他很可能没将这件事处理好,让余丹鸿极为不满,毛天华因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池仁纲处理了。

  唐小舟暗想,看来,所有线索都连上了,根源还在那些官员日记。那些日记出现时,唐小舟的第一感觉,是池仁纲为报复余丹鸿弄出来的。池仁纲也多次表示,他绝对不会放过余丹鸿,他的行动,大概也就是那些日记。唐小舟曾受赵德良之命,暗示池仁纲,不要再弄那些日记了。当时,唐小舟认为,赵德良是出于大局考虑,毕竟一个省委常委出事,对赵德良本人和整个江南省的大局,都有潜在影响,故此,他希望池仁纲不要再发那些所谓的日记。现在看来,赵德良还有一种哲学上的考虑,官场之中,斗永远不是最佳选择,和才能彼此受益。

  其实,余丹鸿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些日记是谁写的。毕竟,其中有很多事极其隐秘,能够知晓内情的,大概只有几个人。因此,要找出是谁写了那些日记,并不是一件难事。余丹鸿拿到那些日记的时候,曾和唐小舟进行过一次交换,唐小舟帮余丹鸿处理了那个麻烦,而余丹鸿则帮唐小舟档了唐小枚的四处告状。显然,如同余丹鸿档了唐小枚,而唐小枚事件并没有完结一样,唐小舟将那份材料退了回去,日记事件,还在持续发酵。余丹鸿清楚,这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爆炸,将会异常惨烈。他不得不出面处理此事。

  正如杨泰丰所分析的,余丹鸿将此事交给毛天华去处理。或许,余丹鸿手里确实没有能够妥当处理此事的人选,也或许,余丹鸿并不认为这是多大一件事,毛天华应该可以处理好。

  事实上,毛天华不仅未能处理好此事,反而把事情搞糟了。

  换个角度想想,作为省委秘书长,省委的大管家,属于全省最会来事也最会处理棘手事务的人,他的手下肯定也集中了一批理事的高手。余丹鸿并没有将此事交给其他任何一个人,却交给了一身匪气的内弟毛天华,这是否说明,余丹鸿其实很清楚,用正常的办法,根本无法处理好此事,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将池仁纲做掉?这话,他恐怕不会对毛天华说,同时,他心里也清楚毛天华会怎样干。这叫心照不宣,同时又能令自己置身事外。他唯一没有算准的,大概是毛天华做事如此不周密,导致案件被侦破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余丹鸿对于池仁纲之死,是既明白又不明白。最后,他采取自杀的方法,只不过要给整个事件一个恰当的了局。

  有关这些内幕,唐小舟拿不准是否该说出来。他拿眼去看赵德良,希望赵德良给自己一些暗示,赵德良却没有看他,而是对大家说,既然基本案情,大家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这件事,暂时就放在一边吧。今晚大家都辛苦了,恐怕还得辛苦下去。事发后,我们向中央办公厅提供了一个初步报告,明天一早,还得有一个更为详细的报告。这个报告怎么写?大家讨论一下吧。

  他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位省委常委自杀了,是一起重大政治事故,对于这样的事故,省委的相关人员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这个责任,自然就由主要负责人来承担,与其他常委关系不大。另一方面,显然有人担心惹火烧身,比如陈运达,当初余丹鸿进入省委常委班子,他有推荐之功,后来也一直和余丹鸿过从甚密,赵德良想借机整他,把余丹鸿之死的相关责任往他身上推,既可以借机开脱自己,又能够打击别人,绝对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至于赵德良,他或许会想,自己努力了几年,总算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自己将此次事件的主要责任推给陈运达是容易的,他却一定要考虑,这样做,对自己对江南省的政治局面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他此时如果踩珠陈运达一脚,此后,陈运达在政治上恐怕是再也难有作为了。同时,陈运达也就会彻底地恨上赵德良,再一次站到赵德良的反面。目前江南省的政治局面就会再一次出现失衡。他和陈运达甚至加上马昭武共同承担相关责任,是选择之一。但这种选择,恐怕三个人都会损失部分利益,没有人会乐意。

  除此之外,能不能有别的路可走?唐小舟觉得,肯定是有的。讨论第一次向上报告的基调时,陈运达的那番话,其实就是一种暗示。赵德良最终同意了陈运达的提议,同样是一种暗示,说明在这件事情上面,两人的看法是一致的。两人有一句共同没有说出的话,希望将此次事件说成是一次事故。比如说,余丹鸿误将安眠药当成其他药吃下去了。

  余丹鸿是误食过量安眠药而死,省委的责任,就要轻得多。尤其关键一点,江南省不会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绝对有利于全省政治局面的稳定。可是,这个话谁能说?中央一旦对此认真起来,首先说这话的人就麻烦了。这样的话不好说,别的话不能说。党政两位一号首长都有这个意思,你突然提出个别的意思,这不是和他们唱反调吗?往后在班子里,你还能有影响力?

  唐小舟一边思考着,一边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赵德良见大家不发言,转向唐小舟,说,小舟,这个暂时不要记了。

  这话虽然是对唐小舟说的,其实是在暗示其他常委。既然不记录,你们完全可以想什么就说什么,反正说过的话泼过的水,不会留下痕迹,完全不必有任何担心。

  温瑞隆的省委常委身份,常委会已经讨论通过,报告也打上去了,只等上面一纸批复。但这个批复一直没有下来,温瑞隆需要赵德良去上面替他斡旋,自然就在各方面与赵德良保持高度默契。起初讨论第一次上报时,就是他开头,意思算是完全把握了,只是考虑细节的时候,还差那么一点点。现在,他完全明白了几位主官的意思,便再一次抢先发言。

  他说,刚才我听了公安厅方面的报告,我有一个疑问,仅凭现在的证据,认定余丹鸿同志是自杀,会不会有点早了?还会不会有别的可能?比如说,有没有误服安眠药的可能?我和丹鸿同志接触不多,对他不是太了解。但我听说,他好像身体不是太好,三高,好像还有其他病,每天需要吃一堆药。既然如此,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确实心情不好,经受着巨大的压力,需要吃药的时候,把药拿错了。

   第三卷 第070章

  温瑞隆的这次说话,颇有意味。在此之前,常委会谈及余丹鸿的时候,称呼已经改变,既不称他秘书长,也不称他同志。更多的时候,直呼其名,称他余丹鸿。就算在办公厅,几位副秘书长称呼余丹鸿的时候,也只是说余秘书长,不叫丹鸿同志或者丹鸿秘书长。唐小舟的感觉是,在大家的心目中,余丹鸿已经走向了反面。现在,温瑞隆又将这种称呼变了回来,说,我和丹鸿同志接触不多,对他不是太了解。一句话,又将余丹鸿拉回到了同志层面。这一变化虽小,却显示了巨大的心态变化。

  至于温瑞隆这段谈话的表面意思,那是很容易理解的,他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这个疑问,甚至是对公安刑侦工作的否定。听了温瑞隆的话,杨泰丰当然有点挂不住,要解释。夏春和却抢过了话头,说,这也应该是可能之一吧。自从抢尸事件和网上灵堂事件之后,丹鸿同志的状态一直是存在问题的,在这种心理状态下,误服药物的可能,恐怕难以排除。我建议泰丰同志要就这种可能好好地查一查。这件事,一定要慎重。

  显然,夏春和也不愿意接受自杀结论。夏春和是纪委书记,余丹鸿作为省委常委,虽然不在省纪委的纪律检查范围,可省纪委事前没有发现任何迹象,也是脱不了干系的。你连眼皮底下的职务犯罪都看不到,还能说不是失职?

  有了这两个开头,其他常委,似乎都知道怎么说话了。所说的话,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附合两人的意思,认为就目前的证据来看,确实无法排除误服的可能,公安部门应该更进一步查证落实。只有一点充分显现了这些人的政治敏感性。在所有人口里,余丹鸿又回到了同志队伍。

  因为大家的意见一致,最终决定,明天的报告,肯定余丹鸿是服用过量安眠药死亡,至于是主动服食还是误服,目前仍在调查中,没有明确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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