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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号首长(第一二三部) 第274节


  钟绍基走出门的那一瞬间,唐小舟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跑到自己这里来,并非一定要见赵德良。赵德良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给的是一个冷脸,他大概不可能主动上去找不愉快。他之所以一定要往这里走一圈,其实是想给别人一个说法,这个说法也很简单,赵德良并没有将他冷在一边,他其实和赵书记见过了。这里面的韵味,真的值得玩味。

  中午,他其实是有时间的,但没有去赴钟绍基的约。钟绍基打了几个电话来,他都推说有事,脱不开身。钟绍基又约晚上,他说,晚上肯定不行,赵书记要到人大那边去,有一个外国议会代表团来江南省访问,人大方面负责接待,赵书记设晚宴招待这个代表团,我肯定要跟过去。

  这件事是江南省外交上的大事,所有的媒体都报道了,赵德良设晚宴的事,虽然不可能提前报道,钟绍基要了解还是容易的,唐小舟肯定不会拿这件事说假话。

  钟绍基只好说,明天一早,我就回雷江了,我是真的想找个机会和你好好聊一聊。

  唐小舟只好说,那看晚一点怎么样,如果那边散得早,我给你打电话。

  话是这样说,其实唐小舟心中正纠结着。孔思勤也曾和他相约晚上。当时,他有些心猿意马,没有想起晚上还有个重要活动。此时,他则想,其实赵书记晚上的活动与他的关系不大,就算要徐易江跟一跟也不是问题。他有一种强烈的渴望要去赴孔思勤的约,同时,他内心深处又在激烈地挣扎着。对于孔思勤,他是余情未了,他很担心晚上一旦双双相处,说不定就跨过界线了。这次如果跨界,想收回来,大概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感情这种事,最怕的就是反复,每一次分手,某种情悻便会发酵,时间越长,感觉也就越浓。一旦和好,这种热情,就会持续相当一段时间。只有那种平平淡淡的感情,才是最容易被遗忘的。

  下午,赵德良只安排了和赵有丰谈话,时间不会太长。接下来,他需要去理发、换衣服以及宴会前和外宾有一个小小的会见。赵德良和赵有丰谈话的时候,唐小舟最后一次仔细看赵德良晚上的欢迎词。这时,孔思勤发来短信,问他,晚上的事定了吗?

  他回复说,外事活动。

  她说,我知道这个宴会,应该结束得较早。晚上我们能一起吗?

  他看着这句话发呆。她不说能一起吃饭吗?将吃饭两个字省略了,是有意为之?是别有暗示?他的心评评跳,很想回复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可这话不能说呀,一旦说出口,搞不好就呈洪水溃泻之势。他说,不是还没到晚上吗?

  过了半天,她发来一条很长的短信。她说,曾经有一次不辞而别,让我痛到现在。我知道一次错失,是很难弥补的。这一次,我只是不想走过去的老路,只是想给自己的心情一个仪式。何况,刚刚听说,未来又一次向你绽开了微笑,我想为你再鼓一次掌,想再给你一个祝福。哪怕是在某个角落里,为你流一次幸福的泪。

  看到这则短信,唐小舟几乎想哭,也几乎想冲出去,拉着她去某个地方。看来,情感发酵这种化学反应,并不仅仅只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也同样发生在她的身上。当初,她的匆忙,本身就说明了一种无奈吧。他的内心深处,被一种特别的情感击中,那是一种失去某种珍品的懊恼。

  他拿起手机写道,我们的心是相通的,你感受到了一切,也正是我的感受。写完这句话,觉得不妥,删了,重写。他说,如果说错失,是我错失,而不是你。人其实很傻,往往要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可惜为时已晚。

  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说,可写到这里,他再一次删了,第三次重写。人们说,官场没有朋友,其实,我的生命早已经给我暗示,你就是我这一生的朋友。人们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真的友情,其实,人生旅途的风雨阳光,早已经昭示,你就是我一生的红颜知己。

  这样的话,同样不能发出去。删除之后,他仅仅只是写了一句话:谢谢,我很感动。

  他刚刚按下发送键,又有短信进来,还是孔思勤。

  她说,曾经有两座山,就因为中间隔了一条河,相对几千年,却无缘相遇。岂知地壳变化,巨大的地心能量,将两座山向前挤,河越来越窄,最终,两座山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原以为可以永恒,不料一道闪电,将山劈成两山,那条河再次显现,一切都恢复了从前。

  唐小舟回了一句,佛说,这是缘。

   第二卷 第052章

  孔思勤说,我不要这种短暂的甚至是痛苦的缘。我不求一生一世,我只求别让我这么痛。铭心刻骨的痛。我一点都不想要。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小舟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痛吗?是的,他也痛,怎样消除这种痛?晚上见面了,有了一个告别仪式,这种痛,就消失了?显然不会。或者说,他之所以将孔思勤介绍给吉戎菲,又不肯透露是自己起了作用,正是为了减轻这种痛。下午的电话开始多起来,显然,昨晚常委会的内容传出去了,不少人打电话向他祝贺。

  这类电话,其实很令人尴尬,不接吧,人家认为你太大牌,没有将官场关系放在眼里,一得志便猖狂。接吧,是那些千篇一律的话,无非是祝贺啊,前程无量啊,别忘了提携小兄弟啊。对于这种话,他怎么应答?甚至不能说一句谢谢。

  他只能和人家打排球,人家说东他说西,人家说到他即将上任的新职,他只能说,我也是听别人打电话这样说,是不是真的,我还不知道。

  当然,也有些电话,他不能玩虚的,得说些实话。比如容易打来的电话,他立即知道她的意思。

  容易说,唐处,不,现在应该叫你唐主任了,祝贺你。

  唐小舟说,你也来这一套?应该是我祝贺你吧。

  容易说,我有什么值得祝贺的?靠边站了。

  容易所说的话有一定道理,司法学院毕竟是学校,和完全的政府部门还不一样,虽然还在体制内,多多少少也让人觉得有些边缘化。另一方面,她若想在公安厅解决副厅,难度实在太大了,比如资历老的处长有一大排,人家还只是拿内部粮票的副厅,能解决她的实职摆不平。调一个单位升半级,应该是最好的。

  容易说,我就知道你前途无量,怎么样?什么时候让我做个东?我们姐弟俩说说话?

  唐小舟说,这样吧,等你上任。你上任后,我抽个时间去看你。

  晚上的宴会虽然只是一个程式,所有一切都被人安排好了,领导的出现,只是一种过场。即使如此,每一个细节都是不能马虎的,任何丝毫的差错,都不能容忍。

  赵有丰离开后,赵德良立即出门,唐小舟迅速跟上去,到迎宾馆去理发。专为省委几位首长理发的那位张师傅十分仔细,小心地将他的头发理短一点,蝎上油,头发顿时显得乌黑发亮,整个人也精神得多。接着,他又回了一回家,换了一套青色西装,打了一条鲜红色的领带。

  接见外宾或者出席外事活动十分琐碎,细到每一位领导穿什么衣服,什么颜色的皮鞋,什么颜色的领带都要协调好,怕和其他人重复。这种事,就像国际体育比赛,参赛的两个队,队服的款式很可能是一样的,颜色却一定不能相同,需要事前协调。体育比赛队服还只有两种,加上裁判员的衣服,最多也就三种。

  出席外事活动时选择服装要复杂得多。不仅自己这边不能碰衫,和客人也不能碰衫。试想,宾主双方相见,你穿的是藏青色西装,打着鲜红领带,我也穿着藏青色西装,打着鲜红领带,那是多么尴尬的事。另一方面,拿得出场面且显得庄重的颜色,就那么几种,在任何一个外事场合,出席的人一旦多,服装颜色相同或者接近,就很难避免,此时,显示与别不同的就是领带。

  如果首长穿一种衣服,走进会场一看,全场所有人,穿着和他同一颜色同一款式的衣服,甚至连领带也相同,他会不会觉得恐怖?就是为了这个衣服和领带的颜色,唐小舟今天同人大那边协商了几次。赵德良是一号首长,相对还简单一些,赵德良将自己要穿的衣服和领带颜色告诉他,他再告诉人大办公厅。至于他们怎么安排其他领导的服装,唐小舟就不管了。

  接着,赵德良提前几分钟来到迎宾馆的接见厅。接见厅旁边有会客厅和休息室。赵德良走进休息室时,人大的其他几位副主任以及秘书长等人早已经到齐。其他人见赵德良到了,全都站起来,齐声打招呼。赵德良向大家挥了挥手,走到最前面的位置坐下来。此时,早已经有两个女人等在那里。两个女人中,年轻的一个是翻译,年纪稍大的一个,是礼宾干部。赵德良坐下来之后,这名礼干部开始向赵德良介绍接见的一些细节,并且重复地讲一些需要注意的外交礼节和其他事项。

  这些事项极其细致,包括怎么握手,握手的时候,最好说几句什么话。礼宾部门会设计一些简单的会话内容。普通人看领导接见的电视画面,往往见领导和外宾谈笑风生,其实大家不知道的是,领导们此时所谈的话,极大可能是事前设计好的。

  这一过程非常简短。接下来,时间到了,赵德良在礼宾干部的引进下,走进接见厅,站在红地毯的正中间迎接客人。宾主双双方握手。赵德良果然和客人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到底是什么,只要赵德良和客人知道。因为身边没有翻译,通常是用英语问好。握手之后,两人同时转身,面向前面一大排摄影记者,做出微笑的姿态,给记者们拍照。

  就在他们拍照期间,双方的随从人员迅速靠近,双方的翻译迅速到位。于是,主宾介绍自己的随行人员,年轻女翻译一一向赵德良转译,赵德良分别和他们握手。介绍过宾客之后,再由赵德良介绍自己这边的有关人员。分别介绍完毕,宾主入座,开始会谈。

  这一过程也非常程式化。首先由主人简单地说几句欢迎的话,然后介绍江南省人大的情况。接着,客人也说几句客套的话,同样介绍一下其议会的情况。会见仪式就此结束,赵德良邀请客人共进晚宴。

  这样的活动只是一种仪式,别说吃饭,就算吃饱,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许多领导在一起私聊的时候会说,最难受的是参加外事活动,没法吃饱,回家后还要再加一点。

  唐小舟只是影子,甚至影子都算不上。整个活动,没他什么事。最角落一桌是安排给他们这样一些人的,他坐在那里,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反正摄影记者不会关注这个角落,他不怕吃相难看并且上镜。正吃着的时候,有手机短信进来,拿起一看,是孔思勤。

  孔思勤说,我在汉唐食府乐府厅,等你。

  唐小舟的心稍稍动了一下。很想回复说,好的。他已经将这两个字输入,却在按发送键的时候犹豫了,最终,还是按下了返回键,再将手机放进衣袋里,继续吃饭。

  吃完饭后,唐小舟送赵德良回家,进门后,赵德良说,小舟,今晚没什么别的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唐小舟心中一阵狂喜,和赵德良告别,转身出门,快步走向自己的汽车,启动后便拿定主意赶去汉唐食府。

  可是,汽车刚刚开出迎宾馆,唐小舟就开始纠结。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满足生理需求是什么时候了。似乎是去年十月,也像是十一月。那时候,他并不急切,总觉得机会多多。岂知先是唐小枚闹事,接下来孔思勤不辞而别,使得他的心情彻底地灰暗,也开始对自己进行反思。最初一段时间,他是有意克制,到了后来,似乎这方面的要求不是那么强烈的了,以至于到了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零部件出了毛病?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每每午夜梦回,他心中都有一种苦,一种自我否定。另一方面,他又对婚姻充满了恐惧。在他的感觉中,婚姻就像一件衣服,刚买的时候,喜爱得不行,恨不得穿在身上不脱下来。可时间是一部破旧却功能齐全的洗衣机,经年累月的搅动,能将一切洗得苍白。不断有人在谈婚姻保鲜,这个鲜怎么保?实在是个大难题。这件衣服旧了毛了破了或者式样过时了,你可能还会喜欢,但此时喜欢的是记忆而不是衣服本身。

  具体到和孔思勤之间,情况就更加特殊。他曾经有机会和她建立一种固定的合法的关系,也有机会和她共建一个感情的乐园。可是,就因为他心里的阴影遮蔽了阳光,看不到未来的春花灿烂,因而选择了回避。岂料错过就是永远,想回头却是山重水隔。

  同时,他也想,自己此时对孔思勤强烈的感情是真实的吗?会不会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亲近女人,强烈的生理需求掩盖了某些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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