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官场商战 > 二号首长(第一二三部)

二号首长(第一二三部) 第2节


唐小舟想,老子当然不高兴。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看不起我,连你也看不起我,我能高兴得起来吗?这话自然不能说,只是言不由衷地说,没有呀。又说,反正我受的打击够多,再多受一次,小事一桩。

徐雅宫说,对不起。

唐小舟自嘲地笑笑,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命运对不起我。便启动了汽车。

尽管在徐雅宫那里经历了一次打击,他还是很有风度地将她送回家,然后驱车回自己的家。

闹了一圈,午饭都还没吃上。他想,回去下点面条什么的对付一下,然后睡一觉。

他在报社有一套很小很旧的房子。尽管他的资历很深,毕竟职位不高,又没有人脉,报社修了几幢新楼,分房子的时候,弄一套别人轮换了几次的旧房子,就把他打发了。好在老婆谷瑞丹混得很不错,是省公安厅宣传处的第二副处长。现在这套三室一厅,就是谷瑞丹分的。

这个中午,他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他知道,谷瑞丹今天应该不在家,参加雍州市公安局的一个活动去了。通常这一类活动,中午肯定会在一起吃饭,而这餐饭,也一定会吃上好几个小时,不当场醉倒几个,肯定收不了场。谷瑞丹作为省厅领导,就算是想提前走,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保姆小花应该在家,估计在睡午觉。女儿中午在学校吃饭,小花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干,除了睡觉就是看电视。这个小花很善于察颜观色,她知道唐小舟在家里没有地位,便一心讨好谷瑞丹,只要谷瑞丹对她好,一好就百好。唐小舟有好几次发现她偷吃家里为女儿准备的水果、牛奶等,谷瑞丹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他也就懒得再说了。

回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将钥匙插进锁孔之后,他才意识到情况不对,钥匙根本转不动锁。他想,是不是自己走错了门?再仔细看一看,没错,六零一室,正是自己的家,门口那出入平安的贴画,是过春节的时候,他和女儿一起贴上的。既然房间没错,那是钥匙错了?抽出来仔细看一看,没有错。再插进锁孔试一试,仍然转不动。难道说小花睡午觉把门反锁了?这种可能是完全存在的。

他掏出手机,拨家里的电话,刚拨了两个号码,突然觉得今天中午的情况十分特殊,他甚至闻到了某种阴谋的气味。

他将这两个号码销掉,拨打小花的手机。

小花虽然是保姆,但在家里的地位,比唐小舟还高。谷瑞丹是个官场人物,常常会有人送给她手机或者充值卡之类,唐小舟也会偶尔遇到这样的机会。拿到这些手机,谷瑞丹当然首先是满足自己,换下来的旧手机也卖不了几个钱,又正好有充值卡,顺手就给了保姆小花。整个公安厅大院,有很多小保姆,小花是第一个拥有手机的保姆。

唐小舟甚至觉得,谷瑞丹这样干,就是想让他明白,在这个家里,连小花的地位,都比他高。

小花接起电话,倒也客气,问道,唐叔叔,你有什么事吗?

唐小舟问,你在哪里?

小花说,我在外面。

唐小舟再问,谁在家?

小花显得十分警惕,问道,你在哪里?

唐小舟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端倪,便撒了谎,说我在岳衡,谁在家里?电话一直占线。

小花说,谷阿姨在家,可能是她在用电话吧。

唐小舟已经明白了一切,却仍不甘心,继续追问了一句,她不是去市公安局开会吗?

小花说,会已经开完了。

一切昭然若揭,谷瑞丹在家,并且不是一个人,她应该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早在几年前,公安厅就曾有人暗示过他,谷瑞丹之所以一再得到提拔,就因为她和某位上司关系暧昧。唐小舟很清楚,他们所说的这位上司,就是宣传处长翁秋水。偶尔有那么几次,他是完全可以将他们捉奸在床的,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一念头。就算是捉奸,那也是需要底气的,他的底气不足,担心最终自己再受一次屈辱。

唐小舟有一种观点,家庭和事业,是人生的两大支柱。两根支柱可以断一根,但绝对不能两根都断。当一个人家庭和事业都陷入困境的时候,你必须稳定其中之一,只有稳定了一半,才能好好处理那烂掉的另一半。他目前面临的,恰恰就是这样的难题,家庭和事业都不顺。以他的脾气,早就想离婚了。谷瑞丹也早已经表示过明确态度,跟一个懦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或许还可以忍受,如果跟一个懦弱而且失败的男人生活在一起,那就是人生巨大的悲剧。尽管她无数次表达过离婚的意思,却又从来不是太坚决。

只是表达意向,并没有大闹,唐小舟认为,与翁秋水的态度有关。

翁秋水自己也有婚姻,他那边的婚姻,处理起来难度更大。

翁秋水的妻子章红,是财政厅一位老厅长的女儿。章红的长相极其普通,如果没有一个当副厅长的父亲,她很可能成为剩女,相反,正因为她有了这样一个父亲,便成了抢手货,当年好几个男人争她,最终是身材高大英俊的翁秋水获胜。翁秋水也因此获得了回报,坐了政坛直升机,五年之内,由普通的科员,升副科长、科长、副处长,又拖了几年,在老岳父余威之下,升了处长。翁秋水虽然只有四十岁,却已经当了七年处长,在公安厅,也算是老资格的处长了。早就有消息说,他在活动当副厅长,并且大有希望。不过,翁秋水的生活其实并不如意,老岳父退休没几年,一病不起,撒手西归了,在事业上,再无法帮翁秋水的忙。靠山一倒,翁秋水对章红,态度便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知是不是由于丧父之痛,章红竟然染上了一种极其麻烦的病,抑郁症。几年来,章红虽然看过不少医生,病情却不见减轻,一直由药物维持着。抑郁症病人,大多有自杀倾向,章红也是如此,已经两次自杀了。翁秋水想离婚,章红这一关难过,那等于是在将章红往死路上逼。

此外,唐小舟也并不相信翁秋水会真的爱谷瑞丹,也根本不相信谷瑞丹会爱翁秋水。男人都是贪心的动物,对钱贪心对权贪心对女人更贪心,他们心里很清楚,这所有一切,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却又花毕生精力去追求,无非就是一种经历一种体验而已。男人对女人的体验,只不过比其他男人多种了一丘田多割了一把稻子,谁还会去当真?以唐小舟看来,翁秋水就是一个凭一张脸混世界的男人,喜欢偷吃却不喜欢揩嘴。他从骨子里瞧不起这种男人。

几年来,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难题,可没想到的是,这个难题,竟然以这种方式极其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作为男人,他无论如何无法忍受这种奇耻大辱。那一瞬间,他暗暗告诫自己,已经忍了几年,忍得心头滴血,如果还有哪怕一点点男儿的血性,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忍,一定要想个办法进去,将这对狗男女堵在床上。

要想进去,只有两种办法,一是破门而入。还有另一种办法,那就是站在门口往里面打电话,明确告诉谷瑞丹,自己就站在门外,叫她开门。两种办法,各有利弊。破门而入,应该可以将他们赤身*逮在床上,他甚至可以大闹一场,让隔壁邻居都来看看他们的丑态,令他们颜面尽失,在整个江南省公安系统,再也抬不起头来。另一种办法虽然缓一些,也不可能捉奸在床,但他有充裕的时间,可以找来更多的见证人,使得这件事的影响更大。甚至完全可以叫来公安厅的领导,当面要求他们解决此事。

两种方法到底哪一种更好些,他还没有想好,却发现还有一个更迫切的问题,即进门之后,他该怎么办?他想将翁秋水痛打一顿,至少打断他三根肋骨,让他在医院里躺上三个月,这是他偷腥必须付出的代价。可是,这种冲动,只是在事情出现的那一瞬间,稍稍冷静之后,他便意识到,这种处理方法不妥。以他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是否能打得赢公安学校出来的翁秋水?而且还加上一个同样是公安学校出来的谷瑞丹?就算他准备了工具,进去便立即动手,先下手为强,真将人家打伤了,那可是故意伤害罪,民事案立即转化为刑事案了。真的闹出一桩刑事案,报社那帮领导和同事,肯定兴灾乐祸,他的最后一点尊严,也就丧失殆尽了。

现在是一个畸形时代,你睡了别人的老婆,人家说你有本事,你的老婆被别人睡了,人家说你窝囊。法律已经懒得管这种事,道德又管不了。真的把这事闹开了,说不定,反倒让他们扯下了最后一块*布,会更加的无所顾忌,那就会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冷静以后的唐小舟,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既定方针,那就是先解决事业上的难题,一旦事业稳定,立即着手和谷瑞丹离婚。至于眼前这件事,也只有一种处理方法,那就是忍。

这样想过之后,唐小舟咬紧牙关,将一生中最大的屈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转过身,便下了楼。

回到车上,他并没有坐上驾驶室,而是上了后面的座位。

或许,这么一点小小的空间,才是他真正的空间,除了这里,整个世界,似乎都不属于他。

细想自己的人生,真有一种不堪回首的感觉,越想越觉得痛苦,越想越觉得压抑和绝望,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倒在后座上,抽泣起来。同时,他也想到,这毕竟是白天,周边既有车辆也有行人,如果有人看到他在汽车里痛哭,那就太糗了。他不得不强忍着自己,不哭出声来。声音是忍住了,眼泪却忍不住,哗哗地流淌着,根本不受控制。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有几个小时之久,他突然想喝酒,想让自己大醉一场。

是否应该喊个朋友一起喝酒?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又一次感到悲哀。自己有朋友吗?此前,他一直把徐雅宫当成红颜知己,可就在今天,他证实了一件事,所谓徐雅宫是红颜知己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自己心里有她,而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的丁点位置。除了徐雅宫,还有谁可以称为他的朋友?表面上看,他的朋友确实不少,但真正能够推心置腹的,有吗?结论很悲剧,根本没有。

比如王宗平,彼此认识已经多年,感情看起来也相当不错。可他是自己推心置腹的朋友?坦率地说,不是,大概只能算是事业上能够相互帮助相互理解和尊重的朋友。还有黎兆平也是如此,有人说,他和黎兆平有瑜亮情结,认真一想,似乎还真有点这么个意思,同时,他们又多少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如果真要找一个人出来喝酒的话,黎兆平肯定不适合。他现在是省电视台娱乐频道的道长,也算春风得意吧。王宗平或许可以一试,他现在正处于人生的低谷,在市委办公厅混得很不如意。

想到这里,他擦了擦脸上已经干的泪痕,拿出手机,给王宗平打通了电话。

王宗平的手机有好些日子没响过了,以至于对于自己的手机铃声十分陌生,铃声响了半天,没有人接听,他还对办公室的同事说,你们谁的手机在响呀。大家全都拿出自己的手机,然后才有人说,王处,是你的手机吧?

王宗平给那位领导当秘书的时候,已经提为副处。

雍州是副省级市,所有的建制,比照省级低配。低配或者高配,是中国官场的特色。一些处级单位,却配备副厅级一把手,一些厅级单位,却配备副部级一把手,这就叫高配。现在的公检法司中,检察院和法院,都是高配。低配的情况也有,但通常不会被提及。不会被提及,那是感觉上差了一截,官位被人一叫,被叫者心里不是滋味。比如一位低配的厅级干部,实际上副厅。你会在名片上印着王厅长,然后在后面打个括弧,注明低配两个字?肯定不会。兼且你往上靠,低配的厅长,也可以理解成处长的高配,完全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看问题了。还有一些市,名义上是市,实际却是低配市,只有副厅级。区别最大的是大城市,有些是直辖市,有些是计划单列市,有些是京管市,还有些是省管市。直辖市是正部级,甚至是高配的正部级,比一般的省部级还要高。计划单列市和京管市,就属于部级低配,实际是副部级。当然,换个角度看,你也可以认为是厅级高配。

雍州市虽然属于省会,但不是计划单列市,也不是京管市。市里所有的机构,比照省部级建制,市委有办公厅,市政府也有办公厅。但雍州市属于低配,比省部低半级,因此,市委办公厅,名义上是厅,实际却是副厅,相应的其他处室,自然也就低半级。

王宗平是市委办公厅的副处,实际上却是正科。听了是事的话,王宗平才想起,确实是自己的手机铃声。他在包里翻找了半天,翻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唐小舟。王宗平知道,唐小舟和自己一样,社会闲人一个,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便懒懒地喂了一声。

唐小舟说,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去,好不好?

王宗平想说,喝酒?有什么好事吗?话溜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觉得要说出这番话会很累很繁琐,便干脆采取了一种最简单的应对方式,只是嗯了一声。
首节 上一节 2/338下一节 尾节 目录

上一篇:侯卫东官场笔记

下一篇:封疆大吏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