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鉴赏家 第42节

　　他回想起周安然偶尔提及家庭时那讳莫如深的态度，以及她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过于冷静自持的疏离感。

　　难道根源就在这里？

　　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看似拥有一切的女孩，了解得还太少太少。

　　活动还在继续，小雅好奇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将他的思绪拉回。

　　林轩压下心中的担忧和好奇，重新投入到与孩子们的互动中，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活动室门口，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归来。

　　而在走廊的尽头，周安然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是父亲吗。”

　　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威严，和她同样缺乏温度的中年男声……

第72章 我真的不喜欢这样啊…

　　“安然，捐赠仪式结束了？没有出什么岔子吧。” 对方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嗯，刚刚结束。按照流程向校方完成了交接，也做了简短的发言。后面的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

　　周安然回答得一丝不苟，不像女儿在和父亲打电话，更像是下属在向上司在汇报工作。

　　“很好，媒体通稿公司这边会跟进，你就不需要操心了。不过，为什么还没回来？后续还有安排？”

　　父亲的话里话外都带着质疑，仿佛她停留在此处是一种懈怠。

　　周安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志愿活动还在进行中，作为捐赠方代表，我认为有必要参与部分环节，体现诚意。”

　　“避免给人留下高高在上、敷衍了事的印象。” 她重复着之前对林轩说过的理由，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是认可了这个解释。“好吧，随你。学习方面呢？最近课程跟得上吗？不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会活动影响了正业。”

　　“跟得上，课程和作业都在按计划进行，平时的课业和小组作业也没有松懈。” 她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汇报着各项数据。

　　“嗯。一个人住在外面，有没有放纵自己？作息、饮食都要规律。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不好的传闻。”

　　就连父亲的关切也带着审查的意味啊。

　　“没有。一切都很规律。” 周安然的声音更低了一些。放纵？在外面她连大笑都不敢，哪怕是面对一直逗她笑的他都不能。

　　她的生活如同一张精确的图表，所有行为都被限定在“优秀”和“得体”的框架内。

　　“钢琴呢？每周至少六小时的练习量，保持住了吗？艺术修养是底蕴，不能丢。”

　　“保持着，每天都至少练一小时。”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那日复一日在黑白键上重复的、毫无灵魂的练习曲。

　　她的父亲对钢琴其实并没有兴趣，只是单纯的因为会弹钢琴有利于表现家庭形象，才让她练的。对她而言，这不是爱好，只是任务罢了。

　　“很好。” 父亲似乎终于满意了，但紧接着，下达了新的指令，“今天晚上七点，景澜酒店宴会厅，有一个晚餐聚会。李茂林教授也会来。”

　　“他是国内知名的教育学专家，对公司未来的布局很重要。我们一家都要出席，你也好提前接触一下学术圈的前辈。衣着得体些，我会让司机六点半去接你。”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是通知，是命令。一问一答，高效得令人窒息。

　　没有一句关心她是否累了，是否开心，是否交了新朋友。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台需要定期检查运行状态、确保各项性能指标达标的精密仪器。

　　周安然的嘴唇动了动，那句试图挣扎一下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被咽了回去。

　　她知道，任何个人的安排在父亲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从来都没有。

　　“……知道了。”

　　“嗯，那就这样。” 电话那头，干脆利落地挂断了。忙音传来，嘟嘟作响，像一把小锤，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周安然缓缓放下手机，手臂垂落，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起头，看着走廊天花板上的灯管，眼神空洞。

　　手机内外，两个世界。

　　活动室里，是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声，是志愿者们温和的引导，是林轩带着点笨拙却真诚的讲述声，那里有她从未真正拥有过的、简单纯粹的快乐。

　　而手机里，是她习以为常却永远无法习惯的冰冷世界。成绩、业绩、礼仪、交际、价值……一切都被量化，被衡量。

　　她像一件被精心打磨的展品，需要在不同的场合展示出最完美、最符合期待的一面，唯独不能是她自己。

　　她为了能多和林轩待一会儿，公私兼顾地策划了这次参与，满心期待能拥有更多属于“周安然”而非“周家女儿”的时刻。

　　可父亲的一通电话，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易地将她拽回那个必须要扮演完美角色的牢笼。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刚才与孩子们互动时，那一点点试图融入、试图放松的努力，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她一步一步，有些踉跄地走到走廊角落的一张长椅旁，颓然坐了下去。

　　冰冷的椅面透过裤子的衣料传来寒意，她却毫无知觉。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掩住了自己的脸，将所有的表情都藏在了掌心的黑暗里。

　　当然，并没有哭声，也并没有眼泪，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声。她没有那么脆弱的，她只是在想一点事情。

　　为什么他们可以那样笑？

　　为什么她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连这么一点点偷来的时光，都要被剥夺？

　　为什么她的人生，永远都要活在别人的期望和规划里？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里面的那些孩子一样，哪怕身体存在缺陷，也能被那样毫无条件地、热烈地爱着？

　　她想不通，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孤独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

　　而活动室里，游戏仍在继续。

　　小雅摸到了一个带有履带的挖掘机模型，兴奋地嚷嚷着，雯雯也在一旁小声地补充着触摸到的细节。

　　但林轩的注意力却无法像之前那样集中了。他的目光频频飘向活动室门口，那个空着的位置，以及周安然离开的方向。

　　已经过去快十来分钟了。一个电话，需要打这么久吗？而且，她离开时的状态明显不对。

　　“林轩哥哥，”小雅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脸上带着疑惑，“那个姐姐呢？她去哪里了呀？怎么还不回来跟我们一起玩？”

　　雯雯也小声地附和：“那个姐姐是不是走了？不想玩了吗…”

　　“呃，姐姐她可能有点事情，哥哥去看看，你们先自己玩一会儿这个神秘袋好不好？我马上回来。”

　　“好。”

第73章 这也是她

　　他将神秘袋放到孩子们中间，然后起身，接着快步走向正在另一个小组帮忙的秦雪学姐。

　　“学姐，周安然同学她出去接电话很久了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孩子们也在问。能不能麻烦你先照看一下我们组的孩子？我去找找她。”

　　“这样啊，那你快去吧，这边交给我。”秦雪学姐点点头。

　　“谢谢学姐。”说罢，林轩便快步走出喧闹的活动室，来到较为安静的走廊，将孩童的笑语关在身后。

　　他左右张望，空旷的走廊里不见人影，他心里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依照周安然的性格，即便接电话，也不会离开这么久，除非……是遇到了极其棘手的事情？

　　该不会…被什么人给绑架了吧！！

　　呃，想的有些太过天马行空了哈。

　　他沿着走廊向前寻找，脚步放得很轻，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终于，在走廊尽头一个不起眼的拐角，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冰冷长椅上的身影。

　　周安然侧对着他来的方向，低着头，长长的黑发垂落，双手掩着面。

　　整个人的姿态，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挺拔清冷、掌控一切的女神，而像一只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猫，充满了被世界遗弃的颓丧和脆弱。

　　林轩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安然。

　　那个在网络上与他谈笑风生的“幽影”、在现实中让他敬畏有加的同学，此刻仿佛脆弱得一触即碎。

　　不由得，他顿住了脚步，而眼下的选择很了然了。

　　选择一，假装没看见，转身离开。

　　这是最保险的做法。周安然显然正处于极度糟糕的情绪中，她现在可能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他。

　　自己贸然上前，很可能会撞在枪口上，被她冰冷的言语刺伤，或者更糟，让她觉得难堪，破坏掉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微妙的亲近感。

　　他算什么身份？一个同学？一个网友？有什么资格过问她显然不愿示人的私事？自我意识过剩也要有个限度。

　　选择二：走过去，坐到她身边。问问她怎么了。

　　可是，这个角色真的应该由他来扮演吗？安慰人，尤其是安慰一个像周安然这样的心思深沉、自尊心极强的女生，自己肯定不擅长啊。

　　或许……应该回去找秦雪学姐，让那样温柔体贴的人来做这件事会更合适？她们都是女生，或许更能理解彼此？

　　两个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战，让他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不过，自己和她…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她送了自己那么昂贵的生日礼物，还和他分享了那么多线上的时光，甚至……可能还对他抱有某种超越了普通朋友的情感。

　　好吧，这一点只是他这个晓楚南的幻想，暂且没有可靠的证据能够证明。

　　而朋友现在遇到伤心事了，难道就能因为怕弄巧成拙就视而不见吗？

　　而她此刻的脆弱，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作为“鉴赏家”的旁观心态。

　　唤起了他心里更深层的东西，是心疼，是担忧，还有想要靠近她的冲动。

　　“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干嘛！”林轩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怂货。

　　在游戏里遇到这种关键选项，他从来都是选择迎难而上，哪怕结局是BE，也要看看剧情能发展到哪一步。

　　现实中难道还能比游戏里更糟不成？

　　嗯……

　　好吧确实是会更糟。

　　可你要做一分钟的勇士还是一辈子的懦夫？永远觉得自己不应该，永远觉得下一次再这么做吧，哪有那么多下一次。

　　这次怂了，下一次也一样会怂。这次上了，就算最后弄巧成拙，被她讨厌，那也只能怪自己嘴笨，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