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向老实人宣战 第138节

按照惯例，区领导在新入职公务员座谈会上，会有一份专门的讲话。

提前到达的新人们坐在等候办公室里，开始互相自我介绍。

华诗圆最后一个进来, 轻车熟路地和路过的同事们打着招呼。

“早啊，陈主任。”

“恭喜啊，诗圆，下个月就能领工资了。”

办公室主任陈芳芳进来看了一眼，入职的六名新人里，还是华诗圆看起来最机灵。

“到时候一定请陈主任吃饭！”

走廊尽头，看到区领导拿着水杯向会议室走了过来，华诗圆对陈芳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回到座位上。

大家都是新人，你为什么长袖善舞，看起来这么熟练？

其他的五个年轻人看着华诗圆迎来送往，心里五味杂陈，不少念头顿时浮了起来。

华诗圆确实没想那么多，大家都是相处了几个月，关系不错的同事, 见到了总不能不打招呼吧？

就连平日里严肃的区领导，进来时都和华诗圆笑着点了点头，显然今天心情不错。

“夏至时节，我们东湖高新区迎来了新一批的公务员。年轻人总是充满朝气与热情, 思维活跃, 干劲十足，是激发基层活力的中坚力量......”

区领导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刚毕业就考试，考完试则就业，没有机会去基层，没有途径下基层，优秀的干部却没有基层工作的经验和阅历，这是现阶段很多年轻干部存在的问题和困惑。”

“为解决上述难题，达到双向获利、双向平衡的目的，经上级政府与组织部研究决定，组织开展新入职干部下派锻炼活动，选派年轻优秀的人才，流动到全鄂省各乡镇共同开展工作。”

参会的年轻人们一听就懵圈了，去乡镇？没听错吧？

报考的新人里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不去乡镇吃苦，才刻苦学习选择高难度岗位。

百里甚至千里挑一考进环境优美，经济又发达的东湖高新区政府, 谁知道千辛万苦考进来, 兜兜转转, 又要去乡镇？

区领导一锤定音：“交流名额有限, 你们六个人只有两个能去乡镇，其他的人留在区政府，谁愿意报名？”

六名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去。

这倒也没出乎领导的意料，乡镇条件艰苦，又没有什么娱乐场所，面对的都是一线群众，养尊处优的年轻人抢着去才是新鲜事。

办法总比困难多，领导大风大浪见得多了，面对这种无人报名的尴尬场景，当下就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没关系，这个事情先放一放，还不认识大家，大家能不能自我介绍一下？”

谁都想在领导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在场的年轻人按照年龄顺序依次做了个精彩的自我介绍，华诗圆也不例外。

“芳芳，来，给大家发纸笔。”区领导低头嘬了一口茶水，笑眯眯道。

“六选二，听过彼此的自我介绍后，写上你们觉得最优秀的两个人名，我们会综合考虑的。”

华诗圆身边的女孩叫齐广玲，当时脸色就变了，早知道刚刚的自我介绍就摆烂了，这帮人不会记住我吧？

事实证明，谁也没记住她，反而是年纪轻轻的华诗圆，给同期入职的同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所以，结果是你得票最高，不得不去乡镇锻炼？”

晚饭过后，顾允和华诗圆依偎在柔软的沙发中，少女倒也没说太多抱怨话，只是脸色苍白，柳眉双锁，默默无言。

听完华诗圆的吐槽，顾允亲了一口她的侧脸，开口问道。

“嗯，一共六个人，投我的有六票！我倒是不想去，我能怎么办？”

回忆起唱票时的场景，华诗圆声音不禁高了几分，干嘛都投我，太过分了！

顾允没忍住，笑出声来：“不是，别人投你也就算了，你自己也投？”

华诗圆深吸一口气，双眼无神，仿佛失去了焦点，语气里满是无奈：“听到不记名投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一定是我了，投不投自己根本不重要。”

少女低下头，有些后悔，木秀于林的道理她从小就学过，但今天才第一次体会得如此深刻，新人入职，表现得和大家一样不好吗？

一旦去了乡镇，就代表着从同城恋变成异地恋，不但不能和男朋友周末粘在一起，这边的工作刚刚熟悉，又要踏出舒适区，去处理自己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陌生领域。

乡镇苦，乡镇累，乡镇环境差，都是基层公务员中公认的。

想到以后的乡村生活，又想到和顾允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幸福生活即将化为泡影，华诗圆的眼圈慢慢红了。

顾允拿起华诗圆带回来的文件，上面显示着此次下乡镇活动的具体政策。

“此次下派锻炼遵循同级同职的原则，即股级挂职股级岗位、科员在科员岗位进行锻炼，严禁高挂虚挂空挂问题，选派时间原则上为1年。”

“选派工作实行双份任务、双重管理、双向考核。选派期间，干部在区政府所担任的职务不免、待遇不变。行政、工资、党组织关系、年度考核仍在原单位。”

“工作安排上，以乡镇为主，兼顾原岗位重点工作。挂职计入干部履历，鉴定材料存入干部人事档案，不参加选派单位的换届选举。选派锻炼期满后，符合领导干部选拔任用条件的，优先提拔使用。”

“......华诗圆，现东湖高新区政府办公室科员，选派到英山县工作。”

英山县是国家级贫困县，也是全省九个深度贫困县之一，派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女生到这样的地方开展工作......

顾允也有点无语，挠了挠头，开口安慰道。

“圆圆，其实这是好事，乡镇是个容易出成绩的地方，把握住机会能火速提拔，再加上英山县也不算远，我们都有车，我经常过来看你。”

华诗圆眼中终于有了焦点。

她坐起身来，把桌上的文件又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打开手机地图看了看英山县到江城的距离，转过头盯住顾允的眼睛。

“乡镇很难熬的，你能不能每星期都去看我？”

英山县属于隔壁的碧冈市，地理位置距离江城一百多公里，算是这批交流地区中，距离江城省会最近的一个乡镇了。

“我尽量争取。”

顾允回答道，每星期都跑这么远的路去其他地级市乡镇里，对他这种大忙人来说确实有点难度。

“不行，如果我没时间回来，你必须每周都来看我。”

早就听说乡镇经常加班，难得撒娇的华诗圆提出要求，她俯身过来，轻轻咬住了顾允的耳朵，吐气如兰。

“抱我去卧室，要公主抱。”

离开江城下乡镇之前，华诗圆绝对不能给其他女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必须要把顾允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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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村里那双清澈的眼睛

清晨，上了年纪的深色窗帘已经褪色，没法阻止阳光的渗入，最终打进了几分明亮。

好不容易获得胜利的微弱光芒终于从被黑暗统治的房间内，抢到了斑斑点点的一块块小区域。

光影斑驳下，依稀可以看见屋里的摆设，房间面积不大, 只有一张木板床，破旧的书桌上摆着几本布满灰尘的初中教材，看样子早就被人忘记。

和其他下乡镇交流锻炼的干部不同，大多数年轻人都被分配到了镇政府，做做表格，统计统计数据, 从事简单的文字工作，只有华诗圆实打实地来到了乡村，直面一线。

华诗圆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 她甚至不知道，和她同样六选二下乡的男同事此刻正在镇政府的空调宿舍里喝冰水。

一到镇政府报到的她，就被通知担任驻村干部，而且已经分配好了住所。

这是她来到英山县石头镇天堂村的第二天，借住在村民石孝兰家。

还在睡梦中的华诗圆躺在左侧较矮小的木板床上，前一晚没睡好，她的眼皮微微颤动着，但这并不能驱去落在它上面的光点。

于是，她眼皮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最后终于慢慢地睁了开来，露出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

不是做梦。

前一天还和情郎在江城顶尖小区的豪华别墅抵死缠绵，后一日就在荒无人烟的偏僻乡村开始工作，即使华诗圆心智远超旁人坚定，也不禁发了几分钟呆。

透过朦朦胧胧的视线, 映入华诗圆眼帘的, 是天花板上那些用报纸糊了一层又一层，早已五彩斑斓的霉块，以及斑驳的墙壁右侧，临时为了她这个新分配的干部，从石孝兰母亲房间搬进来的木衣柜。

早晨七点半，该起床了。

木板床实在太硬，华诗圆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呆呆地坐在床上，双手捧着手机放在胸前，身子一动也不动，她没想到面临的条件会如此艰苦。

直到开始感觉到口渴，华诗圆才把手机放到一边，强行控制住自己逃离的冲动。她穿好衣服爬下床，站到了狭窄房间中，唯一能摆下的家具前。

看起来像梳妆台的家具其实是一张淡黄色木纹的书桌，顶部摆着一个“喜喜”字椭圆形的镜子，镜子旁边摆着一些小瓶瓶罐罐，和旁边无人问津的落灰书本不同，显得光滑鉴人。

在华诗圆租住进来之前, 这里是石孝兰的卧室, 她的物品还零零散散地摆在桌上, 小玩偶，睫毛刷，修眉钳，几块钱的指甲油，国产品牌的化妆品免费小样，以及……等等等等。

华诗圆推开了房门。

缺少润滑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拖鞋在水泥地表上踢出“沙沙”的声音。

一位正在烧柴火做饭的少女听见声音转过头，看了华诗圆一眼说道：“姐姐，你起来啦，我打算做面条，你要不要吃一碗？”

少女大概十五六岁，正是应该上高中的年纪，华诗圆摇了摇头，接了两杯水，用同样的姿势蹲下，递了过去：“不用了，我去村上吃，兰兰，你......不上学了吗？”

石孝兰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手中装满清水的杯子也微微一颤，荡出几滴掉到了地上。

“我......我......我也想上学。”

石孝兰扶住灶台微微凝神，低头喝了一大口水，然后作出一个几乎看不出勉强的笑容，用一种几乎听不出叹息的声音说道：“爸爸出门打工后就再也没回来，镇里没有高中，县里的高中学费太贵，妈妈和我算了好几遍，读不起。”

说到这儿，少女顿了顿，不知不觉间已抬起了头，皱着眉头开始扳着右手的手指。

过了一小会，石孝兰继续说话的时候，已换成另一种类似于自言自语的轻声：“去年在镇上读初三的时候，和隔壁刘阿姨那里借的生活费500块，上个月就到了日子，这个月从低保里扣除家里的米钱菜钱外，还要给妈妈交医药费，根本就攒不下余钱上学……”

少女轻轻地数着一笔笔开支，她仰着脑袋，望着头顶乌黑油腻的天花板，已不再像是对着客人说话。

石孝兰的双手也不知什么时候绞到了一起，脸颊微微动着，每说出一个数字的时候，语气中的低落也加重了几分。

看着石孝兰微微颤动的嘴唇，华诗圆的心脏也跟着微微颤动。

她好几次想出声打断石孝兰的话，但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没来得及喝水，又或许是因为直面真实下积淀的种种情感，她的喉咙里总像是哽着点什么东西，老让她发不出声来。

灶台里亮堂堂的，正是朝阳日出的时候，二八年华的少女却只能囿于三尺灶边炉台，那些落在石孝兰头上的光芒，却犹如落日余辉般，最终归于沉寂。

一瞬间，华诗圆的鼻子忽然微微发酸，她用力地抽了抽鼻子，握住少女布满老茧的双手，开口道：“兰兰，姐姐帮你，你想不想上学？”

“我想.......还是算了，姐姐，就算我借到了学费，我也还不起的。”

石孝兰比谁懂事的都早，她脸上挂着难以言明的复杂表情，又一次抬头打量着住了十几年的家。看着破旧的家具，墙壁上的破报纸，天花板上的霉斑，少女紧咬下唇，眉头紧锁，抱起的一丝希望越沉越低。

华诗圆没说话，摸了摸少女的头发，站起身来。

“你放心，姐姐不用你出一分钱。”

石孝兰摇了摇头，手中熟练地盛出一碗清汤面，除了面以外只有三根青菜浮在上面，她夹出两根放在一个大碗里，双手端进了房间。

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等待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