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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 第94节

他先是需要派人去国子监,给絮果和自己请假。再是要和表哥不苦一起,帮皇兄招待接连递牌子进宫道贺的宗亲。最重要的是压住贤安大长公主想要杀人的心,这一步尤为艰难。

贤安大长公主对冯皇后的情绪,在此时无疑是最复杂的。她真的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做不到喜欢冯皇后,只是她选择了尊重帝后的感情,只针对冯家的傻逼。

连公主都敢换?他们怎么不上天呢?哪来的自信就以为他们冯家那歪瓜裂枣的傻逼儿子能替换公主?真不怕福气太大被老天收回去吗?!

即使知道最后有惊无险,贤安大长公主还是一想起来就想杀人。

等见到没起名、不能见风的小公主后,更是怜爱的不行,抱起来就不撒手,心肝宝贝肉的叫个不停。

德安长公主进来时还很诧异,以为孩子得长的有多惊为天人,才能让阿姊如此喜爱。等她凑近一看,就更奇怪了,因为小公主就是个标准的新生儿,皱巴巴地像个红皮猴子,并没有哪里特别。不过等她知道了孩子遇到的事……

闻兰因最后来给姑母们请安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女性长辈抱着公主大呼“我们的宝贝儿可真是受苦了”。

闻兰因:“???”

小公主微微打了个哈欠,睡眠质量极佳。从出生到现在,她不是被皇帝抱着,就是被太后抱着,不然就是在几个长公主之间流转,也不知道这样还能受哪门子的苦。

等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众开始暗示他也长大了、该娶亲了的难缠姑母们,闻兰因就迎来了更加难缠的皇兄,非要拉着他推心置腹。

闻兰因当时满脑子都是还在长乐宫里沉睡的絮果,生怕自己回去晚了,絮果已经走了。也因此,他和他哥说话就没太客气:“你很闲?”

皇帝这一天比他弟还忙。

好比他还要上早朝。虽然他真的很想翘班,但属于帝王的强大意志力,还是让他告别了妻女,走上了朝堂。

只是好像不管朝上说什么,他都能接一句,什么?你也知道朕有女儿了?

群臣:“……”

当然,除了秀女儿,皇帝还是处理了不少正事的。好比宣布冯家的阴谋,阴谋的破除,以及对参与者的种种处罚。连亭现在还在冯家坐镇,对涉事人员进行排查,目标就一个——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皇帝则负责在朝上“安抚”娶了冯氏外嫁女的朝臣。

朕是那种随意搞连坐的人吗?不会的,朕只会在冯家开个女学班而已。对所有深受冯家洗脑、哪怕没有参与偷换计划也在劝皇后为了生儿子而死的女眷,进行打回女学重修的处理。

皇帝连女夫子都选好了,什么时候学出了正常的脑子,什么时候结束。

外嫁女不想学也可以,这不勉强,只是不修满分的人,就没资格以“后族”的身份再出现在皇宫里而已。

这一招是真的狠,当事人还没说什么呢,她们的丈夫、儿子已经在赌咒发誓,她们一定会努力。

最后,就是这日早朝最重要的环节——下旨昭告天下,皇帝他有女儿啦。圣旨是皇帝亲自写的,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停顿,文笔斐然,情感充沛,但翻译过来无外乎这是朕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巴拉巴拉,孩子有多么可爱巴拉巴拉,朕很喜欢她巴拉巴拉,所以朕决定为公主在下半年再加开个恩科。

前面群臣都没什么想法,一直到最后一句才略显惊愕。

毕竟这一科的科举还没考完,絮果的两个好朋友还在贡院里面“关”着呢。就又要加新的了?但哪个读书人会嫌弃科举机会多呢?最后朝臣也只有齐声高呼陛下英明、公主千秋的份儿。

忙完朝事,皇帝还要忙着瞎琢磨,也就是找闻兰因商量:“你觉得,朕和你皇嫂该不该再互通有无一下?”

闻兰因:“哈?”你俩还不够好?你有意识到你老婆孩子热炕头都齐全了,但你可怜的弟弟至今还是孤家寡人,连和喜欢的人互诉衷肠都不敢吗?

“如果我们事事都和彼此说,就不会有这次的误会了啊。”皇帝对太医院是下了死命令的,没有他的圣旨,绝对不能给皇后吃那些虎狼之药。但皇后就是有本事自己从宫外搞来更危险的。这是皇帝和连亭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当然,也是因为连亭根本不关心皇后的死活。毕竟在连亭看来,不管皇后做什么,结果都一样的——冯家必死。

只有皇帝在事后复盘,皇后的突然发动打破了所有人的计划,包括她自己的。

“我觉得是絮哥儿的牛肉粒的功劳。”闻兰因立刻见缝插针帮自己喜欢的人邀功。除了献药外,闻兰因觉得絮哥儿和皇后的见面也很关键。这绝对是命中注定的安排,不然为什么他们早不见晚不见,偏偏在这个时候见了?见完皇嫂就生了?

哦,不对:“皇嫂的信!”

闻兰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感觉也快到晚上了,就按照约定把冯皇后让他转交的信,递到了皇兄手上。

也是在看过信后,皇帝更加坚定了要和皇后好好谈谈的想法。

没有秘密,再无隐瞒。

就像他的父王和母妃一样。

如果说,在政治的抱负上,皇帝深受连亭和纪关山的影响;那在感情上,皇帝就完完全全是靠他自己对父王母后的回忆、一点点稀里糊涂摸索出来的,非常笨拙而又理想化。

偏偏他这人还很头铁,也就是有点认死理,只要他认为是对的,就会坚持到底。

这种性格有利有弊,至少闻兰因面对他皇兄的感情设想,第一想法就是,疯了吧?他极力劝阻:“谁还没点小秘密了?还是你准备告诉皇嫂你七岁了还尿过床的事?”况且父王母后也未必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只是父母战死时,闻兰因实在是太小了,他没办法反驳。但他坚持觉得记忆是最不靠谱的东西,早在一遍遍的历史长河中被刷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只要秘密不涉及到会损害另一半,就不一定非要说。闻兰因想着,好比他喜欢絮果的事,他现在就不能说。

但是转过头,当絮果吃完酥酪,对闻兰因一脸郑重的表示,我觉得我们得谈谈、最好开诚布公的时候,闻兰因却立刻表示:“谈,往死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双标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作者有话说:

瞎扯淡小剧场:

皇帝:呵。

皇后:总感觉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啊。

(——你忘了写满黑历史的信233333)

第116章 认错爹的第一百一十六天:

絮果也没和闻兰因墨迹,直接就拿出了闻兰因前几日忘在小榻旁的话本。

什么话本?

还能是什么话本?

就是那些在断袖话本啊。

别问闻兰因为什么在给絮果准备的厢房里看话本,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在这里进行实景练习的!

闻兰因最近终于看了几本“正常”话本,在他理解里的正常,就那种全程谈感情、结局很好很好的类型,他也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之前完全是买错了方向。同为断袖话本,受众不同,书里的内容也会有很大不同。

他一开始看的“我爱你时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了你却开始爱我”的狗血虐恋太刺激,现在这种“从头到尾只有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才是他的菜,更适合北疆硬汉。

那真是通体舒畅、百看不厌。

闻兰因就喜欢没什么跌宕起伏的人生波折、只有主角两个人爱来爱去的爱情故事,还不能是互相折磨的爱情,必须得是我爱你时你刚好也爱我!

一看就是一宿。

还伴随着跳跃的烛火,认真做了不少笔记,以比在国子监读书还要认真刻苦的钻研态度,进行了大量对话练习。

而絮果如今看见了他写满注解的话本啊啊啊。

闻兰因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慌乱,无措,还有社死,多种复杂的情感一起涌上心头,让年轻的北疆王直接大脑过热,反而只剩下了一张木着的脸,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也想不到这样要怎么收场。满脑子只剩下了表哥不苦被发现私房钱时的一句哀嚎——“没有关系,我可以上吊”。

但其实如果闻兰因能冷静下来就会发现,他和絮果想的根本不在一个方向。或者说,絮果还没来得及研究话本上都写了什么,就先有了其他发现。

他如今的重点全部都在于:“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纸比较眼熟?”

“啊……啊?”两声一模一样的“啊”,却饱含了闻兰因截然不同的深刻情感。前者就好像说“是的,我就是看断袖话本了”,后者则是“这都能绝处逢生”的震惊。你在说什么啊?闻兰因不可思议地看着絮果。

絮果也不可思议的看了回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有独属于侦探的智慧在闪烁。

他还特意把两本书都拿了过来,凑上前拉着闻兰因的手去触摸、去感受:“是不是不一样?都不要说摸暗纹了,哪怕叠在一起对比颜色,你仔细看,也能发现不同吧?”

闻兰因在这样大喘气一样的神转折面前,只能感受到自己劫后余生的剧烈心跳。以及,内心深处返上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如果絮哥儿真的发现了,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摊牌了?暗恋是漠漠轻寒上小楼*,而他却突然想试试把楼拆了,来让絮果看个分明。

可惜,马上十八岁的絮果更想当个名侦探,而不是恋爱专家。

他看《二梅探案录》实在上头,尤其是去年最火的洗女案,其中就有这么一个因纸张不同而推理出的案件细节。

絮果因此对全国各地的纸张制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了解了大启造纸变化史的同时,他还特意拜托南来北往做生意的羽卒姐姐,帮他收集了各地不同的纸张,整合成册,装订成簿,就像布庄里让客人挑选材质时会拿出来的布卡一样,现在还放在他家的书房里。

在一一对比后,絮果发现各地的纸还真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制作工序还是手法的问题,南北的差异尤其明显。

或者说,经由他阿娘年娘子改造过的南方纸,总会更白也更硬挺,非常方便书写。

北方纸就相对没那么重工了。大概是因为北方的造纸厂大多被官府垄断,官老爷们的反应总是慢半拍,秉承着“宁可不做,也不要做错”的混子原则,不敢、也不愿意大费周章的去引进造纸的新技术,即便那会更省钱。但钱是朝廷的,又不是他们的,他们花起来可不会心疼。

因此,南纸和北纸不管是在颜色上、手感上都有着一定的差别。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差别正在逐渐缩小,如今哪怕叠放在一起,对这一块不敏感的人也已经很难发现。

不巧,絮果就属于比较敏感的那类。

“眼熟在哪里?”闻兰因时刻关注着絮果在话本上翻开合上、合上翻开的手,恋爱脑在哀嚎,但从小到大总会配合絮果的习惯,又让他迅速进入了纸张的话题。

絮果得意拿出了科举的考试用纸:“看!”他之前不是怕双生子科考时答题纸出现问题嘛,就一下子买了很多。但后来从闻兰因口中知道了在进入贡院后如果考卷出现问题,会由收卷局负责,没有他发挥的余地,这些纸就在他的空间里落了灰。

他娘生前总说,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囤的哪些东西会在什么时候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絮果小时候还不理解,如今总算体会到了。

闻兰因却在诧异:“你为什么要随身携带科举用纸?”

絮果:“……”呃,他半生的智慧大概都在用来填自己制造的这些马脚,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因为大宝二宝还没考完。”

幸好闻兰因没有怀疑絮果的爱操心,只是哭笑不得的表示:“那他们也用不到。”

“总之,我买的是柳林镇隔壁卷厂的纸,也就是北方纸。那南方的举人呢?他们如果是从南方买纸的话,和北方纸岂不是就不一样了?”科举能够规定的只是考试用纸的长度、宽度以及上面该印上什么样的内容,很少会去关注纸张的材质吧?

闻兰因若有所思,你别说还真别说。不过他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暂时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如果纸质不同,那是不是就有了作弊的空间?”絮果脑洞总是很大,“好比改变暗纹,让某张或者某几张卷子变得特别。”

“不,会有誊抄卷子的环节。”闻兰因先摇了摇头,不管考生写的如何,考官看到的都是誊抄官重新誊抄过的糊名卷。所有人的笔迹都一模一样,根本不存在打暗号的可能,而誊抄的纸张也是由朝廷这边统一提供。不过,如果作弊是从誊抄官这一环节就开始,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会派人尽快去收卷局重新确认一下收卷标准。”

絮果和闻兰因这一忙,就忙到了会试结束,可惜,没能得到什么他们设想中的结果。

而廉深廉大人最后的卧底生涯却非常成功,甚至成功的有点过了头。杨尽忠这一日在丧期低调设宴,请了廉深夫妇到场。

因为只有他们自己家人,也不怕被人举报守丧不严。

但宴会开始没一会儿,冯杨氏就借着身体稍感不适,带着冯曼娘一起离开了席位。只留下杨尽忠和廉深,看架势就是杨老头有话要说。

廉深恭恭敬敬的上前,垂手帖耳,聆听“教诲”。冯家完了,皇后的这步棋也走岔了,杨党面临了又一次的分化,被打击的真的已经没什么人了。廉深还挺想知道杨尽忠下一步能怎么办的,鉴于他看上去依旧不打算认输的样子,这要是还能翻盘,那他和连亭就洗洗睡吧。

“你现在后悔了吗?”

“学生不敢。”廉深考上探花的那一届,杨尽忠是先帝特派与礼部主考官共同主持会试的阁臣,也算是廉深的座师,自称一句学生没什么问题。“学生很庆幸,没有与冯家交往过深。”

不然现在每天去冯家上女学的,就是他夫人了。

杨尽忠一双精明的眼睛审视着眼前的廉深,用苍老的声音说:“你只不过是在‘很糟’和‘最糟’中,选中了相对没那么差的。但一样很差。阉党才是现在的大势。”

廉深只是更加压低了胖乎乎的身姿:“恕学生斗胆,学生觉得自己选的不差。”

“哦?”

“娘娘的事虽意外,但也不是完全预料不到。”毕竟生死之事,本就没什么十成十的定数之说。除非杨尽忠下药,否则哪怕没有神药,只是老天爷的一点垂怜,皇后都不是必死的局。既然如此,以杨尽忠的谨慎,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阉党一家独大,烈火烹油,也未必能够长久。”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杨尽忠板着的脸终于得以舒展,重新挂上了满脸褶子的笑模样,“虽然如果真的顺利,那会更轻松也更简单一点。”

杨尽忠已经损失到了不能再损失,他就像是一支被不断修剪的花,这里没了枝,那里没了丫,如果给他选,他绝对不会想以牺牲那么多势力为代价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是既然已经如此了,那不如就利用起来,走最后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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