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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 第75节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把这句话的翻译改成了“大雪下了三天,导致湖中的人和鸟都被毒哑了,失去了声音。”

好吧,连大人还是没办法和辅导功课这件事上和解,哪怕他那个早就该死的爹终于死了都不能让他展颜,他现在只想让他儿子把他毒哑。

不苦也就知道了,连亭在奔丧这事上,根本就没打算善罢甘休。

不过不苦还是得先问问,为什么连亭也需要服丧,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宦官还需要这么丛的。

事实上,历朝历代对宦官的服丧规定都是不一样的,有些朝代觉得太监就是奴才,是自己买断卖身契的仆从,为什么要服丧?有些朝代则觉得宦官也是官,甚至包括了宫中的女官,都有着明确的服丧规定,甚至还会非常严格。

大启本来是介乎于这两者之间的,既,高级宦官和女官是需要服丧的,但也只需要和武官一样丁忧百日,对小内监和小宫女则不作强求。

但是到了先帝这个抠门货时期……

那就不一样了。

因为丁忧需不需要给大臣俸禄,在历朝历代甚至是不同皇帝的不同执政时期都是不一样的。先帝的作风举世皆知,他是不可能给钱的,不要说俸禄了,他连最基本的安抚与悼钱都不会给,他没反过来跟大臣们要误工费就不错了。

大启延续百年,朝廷本身已经有了冗官现象。先帝不想开没必要的俸禄,又不能无故辞官,就在丁忧上开始了大做文章,制定了堪称变态的森严规矩。

好比不只是父母需要奔丧,祖父母、兄弟姐妹都需要,只是服丧的长短不同而已。

也好比本来以前的规定是,在父亲未死、母亲去世的情况下,需要服丧一年。但在先帝这里就是父母同丧,不管另外一位高堂是否健在,任何一方死了都需要服满三年的丁忧。

更好比如果父母接连死亡,理论上来说,如果有重叠时间那就算服了两次,但先帝不行,一人三年,两人就是六年,不管是一起死还是分开死,都必须服满实实在在的六年。

总之,这样那样一套神奇的规定颁布下来,朝廷的冗官现象不能说完全消失了吧,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解决了不少。

至于丁忧回来还有没有这个官员的位置……

如果有空缺就顶缺,没有空缺就排队,慢慢等起复。反正在这些前官员辛苦等待的时候,先帝是不会掏一分养“无用”之人的。

宫中就更不用说,先帝就是那种典型的恨不能给你一份钱让你干出十个人的活、还要嫌你花钱的刻薄老板,已经穷尽人力了,还要嫌宫中张口吃饭的人太多。于是,先帝大笔一挥,直接就把宦官和女官的服丧规定一起拉到了与朝臣相同的顶格。

不要以为这是什么放大假的好事,事实上这就是一种变相解雇,是更深一步的剥削。

用絮果他娘的话来说就是,这不就是大厂的三十五岁毕业制嘛。其本质的底层逻辑是相通的,既,年轻人永远是最有干劲又最便宜的廉价劳动力。先帝在榨干了宦官、女官最好年华的全部精力后,又不想给他们终老,甚至不想在他们状态下滑后给他们开更高的薪酬,于是就合理合法的让这部分人出宫了。

至于他们在丁忧后还能不能回宫重新做事,那就完全看运气了,连亭这种简在帝心的高级宦官肯定可以,但那种地位很低的宦官基本就不可能了。

他们在宫中的位置上,早就已经换上了更加机灵、还更便宜的新人。

虽然这么说挺可悲的,但就絮万千观察,在这些入过宫的人里,宫女还好,宦官基本都很渴望重新回宫,他们早就已经被规训成了只能适应皇宫生活的一枚螺丝钉,再无法展开在宫外的生活。现代人会觉得谁会喜欢干伺候人的活啊?能被早早放出来还不好?古人却会觉得能够伺候在皇宫里才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

而对于还留在宫里的人来说,这样的人手减少也不是一件轻松事,因为该干的活儿是一点也不能落下的,每个人都是身兼数职,没日没夜的工作,还不能出错。

先帝比资本家还资本家。

说真的,先帝能不被暴起的宫人勒死,都是个奇迹。

先帝去后,小皇帝登基,因为有三年不改帝制的祖训,先帝留下的一些规矩就一直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改动。民生方面还好,有纪关山纪老爷子在前朝大力推行,百姓都得到了喘息之机,这些年民间“圣上英明”的话也是越来越多,因为大家是实打实的一年比一年过的更好了。

但在丁忧制度这方面,说真的,如果不是连亭遇到了,他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事。

不苦掐指一算:“意思也就是说,如果你真的丁忧了,得在家里待六年?”

那黄花菜都凉了啊。

小皇帝已经十四了,六年后就是二十,不要说大婚亲政了,说不定连太子都会满地乱爬了。离开权利中枢整整六年,对于连亭这种需要圣心为倚仗的人来说,是非常致命且可怕的。

“不,不是在家,是回祖籍丁忧。”连亭一边给儿子剥水蜜桃,怕外皮上的毛让絮果手痒,一边道,“我需要带絮哥儿回镇南乡下的老家奔丧。”穷山恶水,不毛之地的老家。连亭垂眸,看不出神情的问儿子,“怕吗?”

絮果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还很兴奋:“我可以帮阿爹磨豆腐、打猪草、喂养小鸡!”他会的可多啦,都是跟着他的好朋友周吴鹊起学会的!

“是嘛?那我们絮哥儿可真厉害啊。”连亭是真的蛮诧异絮果还会这些的。

“必须得回去吗?不能夺情吗?”不苦大师觉得他此时此刻才是那个“皇帝不急太监急”里的太监,连亭在哄儿子,只有他在认真担心这件事!

夺情,是在大臣需要服丧,但皇帝特别需要对方留下时,而出现的特殊手段。

用一句“夺情”可以免去丁忧。

但问题坏就坏在了先帝身上,他当年是那么迫切的希望能少发俸禄,又怎么可能允许夺情出现来乱了规矩呢?事实上,历朝历代的夺情本就不多,大多也只会用在武官身上,先帝朝更是只会用在前线的将领身上。

说真的,不苦这个文化洼地能知道夺情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连亭挺意外的了:“你从哪儿知道的夺情?”

“杨尽忠那老登就夺过情啊。”事实上,这也是杨首辅名声不好的罪状之一,清流一派非常不耻他这个行为,觉得他不忠不孝、无父无母。

连亭耸肩:“所以啊,根本就不用担心嘛。还不快来和我一起说谢谢先帝。”

“啊?”不苦大师一脸懵逼,还是没能理解,甚至想问问连亭,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关于宦官和女官服丧的规定:我国唐朝以前,官宦和女官不需要服丧,从唐朝开始就有丁忧了,有些皇帝规定需要服丧百日,有些则跟着大臣的顶格走,丁忧结束后会不会重新回宫恢复原职,也要看情况。不同朝代不同皇帝不同规定。历史是不断变化的,不是一沉不变。PS:不确定清朝的宦官是否需要,毕竟在清代看来连大臣都是奴才。

*给兄弟姐妹奔丧:这个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不过也都是前面的朝代才会有,好比陶渊明大大就有过奔妹丧、自免去职的记录。直至到了明朝,才规定了除了父母丧事外,不会去官。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出自张岱的《湖心亭看雪》。

第92章 认错爹的第九十二天:

话题说到这里,絮果正吃完一大颗硕大的黄桃,肉质甘甜,满嘴桃香,他生病的时候会觉得黄桃特别好吃,当然,不生病的时候也会觉得好吃。总之,在自我满意的品鉴一番后,絮果对不苦叔叔解释道:“阿爹的意思是,杨首辅当年是怎么夺情成功的,如今阿爹就可以怎么复刻他的。”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如果杨党觉得这样不能夺情,那不管他们找出什么样的理由来反驳,连亭都可以把这些理由用在杨尽忠身上,申请对杨首辅当年的夺情进行复审。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两人都不需要丁忧,事情就这样你好我也好的过去。最坏的结果则是极限一换一,大家一起回老家种地。

谁怕谁啊。

连亭如今才二十有几,六年后再回京,也不过是正值而立的壮年,有大把的年华去实现人生的政治理想,成为朝堂的中流砥柱。

杨尽忠却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还有没有六年好活都犹未可知。

最重要的是,杨尽忠离开朝野六年的损失绝对比连亭的大。因为六年后连亭还可以用当年他是为了帮陛下亲政而与杨尽忠“同归于尽”来博得小皇帝的好感,杨尽忠呢?大概就只能得到一道“杨卿不如一直在家乡享福”的圣旨,在享受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巅峰后,谁会愿意再与旁人分享呢?

“最理想的状态,其实是杨尽忠因为守制不严而获罪。”连亭也知道他这个想法不现实,并没有打算真的去做,只是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在先帝朝,隐匿丧事或者在丁忧时有违规的守制操作,是有可能要面临直接贬为庶民的惩罚的。

不苦大师直呼好家伙。

当然,这种一换一的无赖式做法,只有连亭能做,也只有他做才能成功。换如今朝堂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实现,也无法实现。

因为杨尽忠的夺情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前面说了,武将只需要丁忧百日,前线将领彻底不需要,在有些朝代甚至还有“武官不丁”的默认规则。这是由武官特殊的工作性质所决定的,不管是边防还是各地驻军,临阵换将都容易引起不可控的后果。

哪怕是先帝,在当年大启与蛮族持久性的战役中,也是不敢随随便便插手军队上的改制的。也因此,大启的武官一直都有一套有别于文官的系统。

而杨尽忠当年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他在父亲病重后,就提前走位,秘密奏请了先帝,由先帝下旨,授予了杨尽忠兼任一个郎中令的虚衔。

这在朝堂上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毕竟郎官这个位置说显眼不显眼,说重要不重要的。在大启之前的王朝,这位置倒是挺重要的,属于九卿之一,但人数最多的时候可达千数。到了大启,郎官已经被彻底边缘化,成为了帝王的侍从官。

但这个职位有个极大的特色——它是文武同官。

事实上,有些朝代是不分文官和武官的,两个集团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但有些朝代则不然。大启之前的那个王朝就是前者,大启则是后者。但大启也只是对比较高的官位进行了明确的区分,小一些的品级或者地方上的官员依旧有文官兼职武官的情况,甚至有些官职本身就既是文官又是武官。

杨尽忠兼任的就是这么一个不小的官职。在他的父亲去世后,这个职位才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惊人作用,他帮助杨尽忠以武官的身份被夺情。

当时又恰好在战时,杨尽忠只是跟着押运粮草的车队去督了一回军,甚至都没有真的走到北疆边防,就连百日的丁忧都被一并免去了。

这样的钻空子,在当时的朝野上下自然是引起了极大的反对浪潮,舆论一次高过一次。无数奏折像雪花一样飞入了无为殿。群臣激愤,要求杨尽忠守制,但这些奏折都被先帝这个昏君看也不看的给当柴火烧了。

杨尽忠因此而被清流一派所不齿。

虽然没能让杨尽忠丁忧,但在他这一番骚操作后,清流一派就上书严查起了文官和武官的区分,先帝也为了安抚清流一派的情绪而点头答应了下来,毕竟他并不在乎别人需不需要丁忧。朝堂彻底避免了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

也就是说,如今的文官再没有谁能搞出来这样的操作。

连亭却是不同的。

他是东厂的厂公,东厂名义上和锦衣卫走的是一套体系,大部分番子都直接是从锦衣卫借调的,而这些番子、力士众所周知都是军户军籍。朝廷一直没有对督主这个身份到底算文官还是武官进行过明确规定,毕竟在文臣看来,厂公属于宦官,已经另外一个东西了。

但如今却正好能被连亭拿来做文章。

如果你说东厂不算武官,那锦衣卫怎么算?军户怎么算?在大启其实有不少人是不想生来就是军户的,这也一直是个争执不下的矛盾。一旦文官系统不承认锦衣卫的军户,那闹出来的问题可就更大了。

“那如果有人要顺势把你归入军户怎么办?”不苦看向絮果,想起来军户可以通过科举“除籍入仕”,若得了圣心,还能带着全家一起除籍,“你不会是等着我们絮哥儿未来考了状元好带你鸡犬升天吧?”

絮果:“???”我能状元?我这么牛逼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当然,如果只有考上状元才能帮到阿爹,那他一定会努力的!

“我的户籍在皇宫,谢谢。”连亭赶忙停下儿子的小脑瓜,他不需要他儿子为他做任何事,他连亭的儿子只需要快乐就可以了。而连亭从卖身入宫的那一刻起,他的存档就迁入了皇宫,除非辞官或者死亡,否则这辈子也不可能离开。“如果他们真的让我按照武官算,那更好了,武将的俸禄可比文官高。”

准确的说,是高级武将的俸禄比文官高。

大启也是有一点点重文轻武的,底层的武官没什么钱,这也是锦衣卫的军户很不希望这样世袭的原因。但武将就不同了,他们的俸禄从开国开始就比文官高,因为这是他们的卖命钱。

“那咱们絮哥儿的户口其实一直在皇宫?”不苦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

连亭没说话,因为答案更不可思议——絮果其实一直都是个独立的京城户口来着。想在京城落户要么是随父母一起,要么就得买房置业。絮果从进京的那一年开始,就在京城有了一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房产。如果不是锡拉胡同的这一套五进的院子是皇帝赐的,连亭没办法给儿子,那它也会直接写在絮果的名下。

絮果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半夜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着,哇哦,原来我的户口也在皇宫里啊,那我和兰哥儿岂不是一个户籍上的好朋友?

一个兔子蹬鹰,絮果彻底睡不着了,恨不能这就去和他的好朋友分享这件事。

而他的好朋友……

此时并不算特别开心。

因为在晚膳桌上,闻兰因从太后伯母和皇兄发愁的口中听到了,连伴伴有可能要丁忧回乡奔丧的噩耗。

不苦大师的堂哥纪博士的那封奏折,小皇帝其实还没看见,他能知道这件事,是从其他官员的请安折子里。

很显然这是有人在借这个官员之口,让小皇帝早早的知道这件事。

对方是谁不好说,可一看就是很早知道消息的那一批人,毕竟奏折能在今天送上来,至少也说明了对方昨晚或者今早就已经写好了内容。

能是谁呢?

小皇帝觉得肯定不是连伴伴,因为连伴伴不需要做这么曲折的事,直接让闻兰因带个消息回来就行。而且这也不像连伴伴的行事风格,他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是解决麻烦,而不是先告诉谁出了事。哪怕这几年有故意锻炼小皇帝独立思考的能力,也不至于只给一个口风。

事实上,还能是谁呢?

只可能是廉深了啊。

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儿子的生活与成长,虽然一直很克制的没敢靠太近,却绝对不可能答应让他的儿子离京,前往什么千里之外的镇南。

事实上,廉深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差点有了把儿子认回来的想法,但最后还是决定先试着阻止一下,不成功他再想辙。

“那絮哥儿怎么办?”闻兰因异想天开,“我可不可以接他来长乐宫住?或者我和他一起搬去我的王府?”

闻兰因自从被封王后,他在宫外的王府就被提上了日程。小皇帝选了离皇宫最近、最好、最大的一块地,准备把上面的旧房子全部推倒重建,如今一整个胡同都变成了他弟弟一家的。只不过北疆王府建了好些年,仍没有建好,因为小皇帝总是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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