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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倒计时 第9节

“遵命!我倒要看他们这次怎么在陛下面前装!”

待不到一炷香,副官已经满头大汗,深感不适,再看霍惊堂一张脸冻得毫无血色,不觉情绪低落,满心悲愤:“现在才四月,蛊毒就开始发作,不如再派人去找徐神医?”

霍惊堂二十一岁那年与南疆一战身中蛊毒,脸生毒疮,才有修罗将军之称。中蛊毒之后,身体在冬天高热不止,夏天则冷得如在冰窖里,且一时半会儿不会死,而是要让中蛊者受无尽折磨之后才痛苦地死去。

交还兵权,留在京都,陛下和康王都派人去寻找解药,于交趾与大景的边境处寻到神医徐明碧,经神医诊断也只能缓解而无法根除,脸上毒疮被祛除,但每年的十一、十二和七、八四个月都要受苦。

往年酷暑时,蛊毒才发作,今年才四月就开始发作,说明压制的药不管用了。

“没用。”霍惊堂的声音很低,语速很慢,此刻虚弱到极致,意志无比强悍才能保持清醒。

且不说徐明碧行踪不定,不愿入仕,三年前受情伤更是避世不见人,此前就说过不是没办法根除蛊毒,只是缺少一味药:万年血珀。

万年血珀比隋珠和璧还难得,曾在江南首富宝库里出现过,四年前随江南首富灭门而消失,这些年来派出无数暗卫寻找,均无所获。

副官咬牙,无可奈何。

“出去吧,别在我房里中暑了。”霍惊堂睁开眼,半阖着眼皮,明净琉璃嵌进去似的眼珠子随意扫过来,像悲悯的菩萨眼。

副官心里难过,出了院门,八尺男儿皱着脸快哭出来,结果被来串门的康王瞧见。

康王排行老十,从小被养在当今太后膝下,与元狩帝虽非一母所出但情同手足,素来疼爱霍惊堂这个侄子。

“哟哟,你家王爷没死,你先哭丧起来了。”

副官赶紧行礼,忍不住将霍惊堂糟糕的状况和盘托出,说完后才提起交代的差事。

康王本想见见霍惊堂,一想侄子正受罪,蛊毒越来越严重,当下愁得不行,也不见人了,急巴巴出府说要再派一波暗卫去寻万年血珀。

一边说一边抱怨都这样了,元狩帝还把科举漏题的差事扔给霍惊堂,他是培养人还是想嗟磨死人?

副官全程只当自己聋了。

***

还没等赵白鱼想法混进东宫,大理寺先传来案件新进展。

当差的衙役悄悄告诉他,前几天有人趁夜进牢狱里头见王尚书,第二天王尚书就主动招供漏题主谋是陈侍郎。

陈侍郎和东宫奶娘有染,为了替她还赌债才把考题拿出去卖,因奶娘是东宫的人,再加上参与买题舞弊的举子有一半和太子党有牵扯,成功攀咬出太子。

案件最新进展不知怎地,被秦王党知道,早朝时一大群官员齐参太子,气得元狩帝发了好大一通火,太子更被骂得狗血淋头,连告假没来的临安郡王也被迁怒,骂他领了职差大半个月却只有一天踏进大理寺,实在玩忽职守。

不过怒火主要集中在太子身上,先令他查究己身,严格约束底下人,查出底下与科举舞弊有瓜葛的人,又让他交出奶娘,配合大理寺调查,同时摘掉王尚书、陈侍郎的官帽,包括陈侍郎侍奉三朝得来的一干荣誉头衔,下令圈禁陈府,查清陈侍郎之子陈芳戎的成绩是否真材实料。

等结案便将陈侍郎秋后处斩,以儆效尤!

这话一出,等于判恩师死罪,没人敢开口求情。

陈府被圈禁后,陈芳戎爬树出来见赵白鱼说他准备去敲登闻鼓鸣冤:“这朝堂里的纠葛,百官看得清楚,他们知道我爹不属于哪个党派,我爹清白无辜,但他们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指责秦王为了攻击太子,连三朝元老都能污蔑!秦王党只会利用我爹扳倒太子,而太子党竭力甩脱太子和我爹的干系,我爹已经成为他们互相攻讦的武器,无论真相如何,结果都是死路。除非我亲自上垂拱殿鸣冤——现在唯一能救我爹的人是临安郡王,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党派,更不怕得罪百官。”

陈芳戎眼里抱着必死的决心和恳求:“赵白鱼,我求你去找临安郡王,求他还我爹清白。”

他知道临安郡王为人,也知道此举是在逼赵白鱼,可他实在没办法了。

他父亲已到绝境,身为人子,怎能无动于衷?

敲登闻鼓鸣冤并不能改变什么,除非陈芳戎一头撞死垂拱殿,用一条命换元狩帝给天下交代的态度。

“你别满脑子都是死啊死的,案件还没了结就有反转的机会。等着吧,太子该反击了,先让他们斗一阵。至于临安郡王,我找过了,人不见我。”

说起这个,赵白鱼就头疼。

他好不容易克服内心对霍惊堂的恐惧,腿肚子打着颤走到郡王府门口,在门口俩石狮子盯视下敲门,直接吃一闭门羹。

门房一听他身份,先给一大大白眼,再砰地关门,进府里禀报后,以婚前不能见面的理由拒绝他。

赵白鱼就想在霍惊堂回府必经之路堵他,对方接连三四天没出门。

更何况就算堵到人,他能用什么理由说服霍惊堂帮他救恩师?

他个领了差事的,都躲得远远的,宁可被训斥也不掺和其中,态度可见一般。

赵白鱼挥挥手,让魏伯护送陈芳戎回府并保证:“放心吧,五天之内没转机,我去敲登闻鼓行了吧。”

恩师就陈芳戎一个孩子,他可不想恩师没出狱就先丧子。

保证虽说出去,但要插手这案子,他一从六品的小官压根没门路。

霍惊堂那边走不通,赵白鱼只能去找上峰。

可巧,上峰刚送走贵客,满面愁容地捏着山羊胡,赵白鱼上前拱手问好。

“纪大人,您愁什么呢?”

纪知府叹气:“受人所托,不能推辞。有些事好办,有些事难办——你来做什么?今天也不是汇报公务的日子,怎么亲自过府?可是有事相求啊。”

“纪大人明察秋毫,五郎瞒不过您!”

“少拍马屁,先说说什么事。”

纪知府很欣赏赵白鱼,他这些年仕途顺畅,几次因有良策呈上而受褒奖,盖因有了赵白鱼这个好下属,能力突出不贪功,怎能不喜欢?

因此对他所求之事都能给几分薄面。

“大人可认识能过问科举漏题一案的朋友?”

纪知府惊骇地看向赵白鱼:“快打消你这找死的念头!你想什么?想建功立业也不用走这条邪路!”呵斥一番,安静一会便问:“你是为了你的恩师陈侍郎?”

“是。”赵白鱼俯身一拜:“恩师受难,学生寝食难安,如果见死不救,学生一辈子良心难安,还请大人帮帮下官!”

纪知府感慨颇多:“你倒是少见的赤诚。陈师道一出事,连狗都避开他家门口,你反而主动凑上去……唉,我虽掌管京畿大小事务,但无权过问大理寺案件,何况这次案件非同小可,连太子都牵扯进来,有谁敢帮你?”

见赵白鱼不死心,而且竭力救恩师的这份赤子之心实在难得,若是给他一份恩情,他日遭难,或也如今日为他奔走。

身在朝堂,朝不保夕,谁不羡慕有一个雪中送炭的朋友?

纪知府便同他说:“十王爷方才到我府上来,让我为一贵人寻一珍稀物事,名为万年血珀。如果你能找到并奉上,那贵人一定会帮你。”

王公贵族什么奇珍异宝没有?

连他们都找不到,赵白鱼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又如何能找到?

思及此,纪知府觉得他出了个馊主意,心内连连叹气。

赵白鱼问:“万年血珀长什么样子?”

连样子都不知道,遑论寻到宝物?纪知府:“红色,像发霉的普通木块,有股臭味。但是经火一烤,再用冰水一烫,呈透明琉璃材质且有异香。”

红色?木块?臭味?

有点熟悉,像在哪见过。

赵白鱼冥思苦想,终于想起李意如送他的谢礼,匆匆道别跑回家找到盒子,将纪知府说的方法实验一遍,最终得到一块晶莹剔透宛如红宝石、异香扑鼻的万年血珀。

这头纪知府刚坐下品茗,便见赵白鱼去而复返,拿着一木盒兴冲冲说:“纪大人,您看看这是不是万年血珀?”

瞧瞧,一炷香前还不知道什么是万年血珀,一炷香后就说他找到了,可别是被街头小贩骗了,把不值钱的破烂当宝贝。

那万年血珀是他恩师遍寻数年都找不到的珍稀宝物,哪能说寻到就寻到?

纪知府不赞同地说道:“五郎,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你不能病急乱投医,拿着街头淘来的臭木块当宝贝。还好是我,要是贸贸然送十王爷府上,惹怒十王爷,十条命都不够你砍——”

话音在赵白鱼打开木盒怼在眼前时戛然而止。

纪知府看着形如琉璃的血珀,闻着异香,抬头看笑眼盈然的赵白鱼。

“您瞧这玩意儿?像不像万年血珀?”

纪知府:“……”就目瞪口呆。

第9章

纪知府找相熟的太医看赵白鱼呈上来的万年血珀,确定真品无误,才敢将此物上呈恩师十王爷手中。

十王爷喜出望外,让人试验一番,确定有治疗蛊毒的奇效便亲自拿到临安郡王府,亲眼看霍惊堂使用万年血珀后恢复血色的脸,终于有了点人样,不由心情愉悦,转头就准备赏赐纪知府。

纪知府不敢贪功,实话实说。

十王爷:“原来的赵家四郎赵白鱼?是我未曾谋面的大外甥,未来的侄媳妇!”

昌平当年干的事太糟心,连他都不愿意看眼赵白鱼,这些年就任由他一个人在赵府后宅里长大,如今被迫代嫁也没人替他出头,可想而知过得有多不如意。

“他知道万年血珀是给谁用的吗?”

纪知府拱手道:“学生只说是恩师替贵人寻药,而且学生也才知道贵人是郡王。”

十王爷:“你说他想替他恩师求个恩典,他恩师是谁?”

纪知府:“礼部侍郎陈师道。”

十王爷嘶了声:“不得了。”看向八仙桌对面卧榻上的霍惊堂说道:“你是大理寺卿,主审这次的科举舞弊,既是他表哥、又是他未婚夫,他怎么不来找你?”

“找过。”霍惊堂躺在卧榻上,姿势落拓不羁,右胳膊肘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手指拨弄着佛珠。“赶出去了。”

“居然找过?!”十王爷拍桌大笑:“为了救人,赵白鱼他连你未婚夫的名号都能用上,还好没顶着临安郡王妃的名号跑到大理寺去!”

笑完了,十王颇为感叹:“不过情急之下也能理解。现在京官各个绕着陈府走,他反倒迎难而上,也是难得的有心之人。如果他真不知道是谁在求万年血珀,不知道宝物究竟救了谁的命,那就是连天都在帮他。天不绝你,不绝陈师道,也不绝赵白鱼的心。”

霍惊堂不回话,十王兀自感慨。

“哎你说,万年血珀怎么偏偏就到赵白鱼手里了?我们找它找了四五年,回回都晚了一步。皇兄富有四海吧,我手底下的人、商号,不说遍布全国,至少十省二十几个府都有眼线,还有你外家崔国公府的宝库,也是圣祖时期累积下来的,所有人一起就愣是没找到万年血珀!”

十王指着满脸茫然的副官问:“小傅你来说为什么?”

副官沉默良久:“因为赵白鱼用将军的聘礼买了二十个歌女。”

十王:“?”

满头雾水地看向侄子,希望能被解惑,结果只看到霍惊堂溢满笑意的眼,有种说不出的骚气正在挥发。

“是个邪门的巧合。”霍惊堂说。

副官煞有其事地点头,确实巧合,也确实邪门!

谁能料到他们找了四五年的万年血珀居然在京都府一个花魁的手里?

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而此前他们寻找的目标都放在奇人异士、达官权贵身上。

又有谁能料到赵白鱼用郡王府送出去的聘礼高价买下二十个歌女,竟完全出于好心,不存私心,所以被京都名妓赠以万年血珀。

恰好权知府是十王的门生,又是赵白鱼的上官,如此兜兜转转一番,遍寻不到的救命仙药最后主动送上门,可不就是邪门?

说是巧合,哪有这么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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