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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倒计时 第138节

还有他从战场上回来一蹶不振,昌平既照顾在朝廷和后宫之间周旋而疲乏的母后、又替他讨好父皇,还帮他打理府中事务,刚及笄的小姑娘硬是用她单薄瘦弱的肩膀替她无能失意的兄长撑起风雨。

那个时候,昌平还是个好姑娘,脾气骄矜些、霸道些无可厚非,毕竟是最受宠的嫡长公主,天底下的好东西都合该送到她面前博她一笑。

后来怎么变了?

现在怎么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想不通缘由,或者心里其实能猜到缘由,只是元狩帝不想去追究谁错多一点、谁又対多一点,兄妹之间的这段恩怨是该了结了。

“昌平纵私欲、进谗言,祸乱东宫,蛊惑皇后,致前朝社稷动荡,朝臣不安,褫夺一切封号爵位赏赐……”顿了顿,元狩帝说:“赐鸩酒。”

到底留了昌平全尸。

但在这时,将心神大伤的谢氏送离皇宫的赵伯雍重返紫宸殿,撩开官袍,五体投地,伏地不起:“庶人昌平牵涉两江大案,包括构陷石商,夺其私产,害其性命,贪污受贿,幕后把控江南漕运走私大罪,为消弭罪证而杀采石场三百人——罪行滔天,罄竹难书,杀人偿命,但人死则前尘尽灭,昌平之恶,不足以一死泯其罪,更应将其罪行昭告天下,还黎民百姓一个公道!故微臣请求陛下将昌平交由臣问审!”

元狩帝面无表情地看他:“朕记得承玠没任何职务与两江大案相干,再者昌平还未问审,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莫不是去年主审江南科场大狱顺道查出来的?”

赵伯雍声音里压抑着极其沉重的情绪,“臣方才在宫道上,先后遇到陈尚书、杜度支、高同知还有康王殿下,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些与两江大案相关的细节。回紫宸殿时,遇到临安郡王,终于知道五郎为何刀斩三百官,为何——”

太阳穴处青筋暴突,腮帮紧绷,死死咬住牙齿,用力得牙龈渗血,腥甜的味道萦绕于舌尖,不断刺激着赵伯雍,直勾勾瞪着地面的眼球布满猩红的血丝。

“为何将斩落的脑袋挂在公主府门口,为何执意将昌平推到天下人面前!”赵伯雍一字一句,痛得撕心裂肺:“概因五郎亲眼所见三百人葬身火海,概因背负血海奇冤的两江百姓将那冤屈诉至五郎面前,因他清正廉洁,爱民如子,不忍黎民百姓冤屈冲天,却又不能不顾及山河社稷!不能不忠君报国!一边是主辱臣死,一边是冤屈冲天的黎民百姓,赵白鱼五内俱焚,肝肠寸断,有口难言,唯有冒天下之大不韪,唯有背负不孝残暴之名任天下士子文人攻讦,既捍卫君王颜面,又为民申冤,惩戒恶人!”

话语底下潜藏的真相彼此都懂,而今昌平逼宫谋反,罪证确凿,无论查出多大的案子都不会牵扯出元狩帝,因为没人会相信一个逆党叛贼的话。

虽没完全撕开元狩帝的脸面却也令他対不识趣的赵伯雍生出一丝恼意,顾及昌平恶事做尽,他也的确理亏三分,便忍耐着说道:“承玠,朕知道你心有旧怨,但太后年事已高,褫夺昌平爵位封号,贬为庶人,还赐死……太后二十年没见昌平,早已思女入骨,病了许多次,但是昌平回京的这段时日,她老人家仍顾及你,哪怕唯一的女儿到了眼皮底下也拒绝见面,若是让她知道昌平受尽折辱,该如何心碎神伤?”

赵伯雍坚持道:“陛下,两江百姓需要公道!”

“你!冥顽不灵!你就这么记恨当年的事?是不是这二十年来也偷偷埋怨过朕?”

“臣惶恐。”赵伯雍以头抢地,连碰三下,霎时青紫血红一片,“陛下可还记得混乱之时,昌平対五郎说了一句话‘二十年人生受我摆布’?”

元狩帝颔首,当时听完,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只是没来得及多想,如今仔细向来十分古怪,连带着昌平対赵白鱼异常的厌恨也古怪得厉害。

世上哪有做人母亲的,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仇人来対待?

昌平待赵白鱼岂止是仇恨,若能啖肉饮血,赵白鱼早便没命了。

“你知道原因?”元狩帝询问的同时,看向一旁面露诡异畅快笑容的昌平,心生不祥。

赵伯雍抬头,只恨得双目赤红,仿若滴血:“二十年前,昌平服下催产药,故意早臣妻半个时辰生下孩子,令阉狗李得寿刻意调换两个孩子,被贬至洪州时,故意留下孩子,代她受我等迁怒、憎恶、怨恨!”

每说出一个词,脑海中便想起他曾対赵白鱼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那是他的小儿郎,是多灾多难、命途坎坷的小儿郎,可他前半生所受的坎坷、灾难竟都来自于他的至亲!

赵伯雍恨得哆嗦着双手,条条青筋突出,“陛下,臣就问一句,臣的五郎,我赵家的小儿郎,他是犯了什么天条戒律要受这样的罪?”

元狩帝踉跄着倒退一步,显然没料到真相如此荒唐,直直冲击人心,他回想赵白鱼的模样,发现他的记忆里没有小时候的、少年时期的赵白鱼,因为那时候他还是赵家‘四郎’、公主亲子,而为了补偿赵家,他和太后都刻意地忽略赵白鱼,转而宠溺着原来的‘五郎’。

他们対赵钰铮的纵容、宠溺,既是补偿赵家,也是帮昌平赎罪,帮她化解恩怨,可是赵伯雍现在说两个孩子从出生那天起就互相调换了?

他们的补偿、化怨都给错了人,越是纵容、恩宠,便越是亏欠赵白鱼?

元狩帝低头看向掌心的鲜血,看向衫袍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脑海中不断回闪刚才昌平持刀杀来,无路可退之时,却是他曾屡次产生杀意的赵白鱼挡在他身前,扛住了昌平疯狂的、势不可挡的一刀。

元狩帝一生尊荣,有无数人前仆后继为他而死,但是他知道那些人要么是博一把好一步登天,要么因朝堂社稷安危系于帝王一人,不能有失。

当然也有爱他的人愿意为他死,可是这些人无一不是爱着身为皇帝的他,所有的爱意便都打了个折扣。

此生唯有崔清茹在他落魄艰难的时候爱他,只因爱他,便甘愿赴死,死得惨烈,在元狩帝心中留下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痕迹。

而今又多了一个赵白鱼,不是出于爱、更不是出于忠君事君,只单纯为了他这个人,便愿意以身挡刀,以死相救。

元狩帝看得出来哪怕换个人遇险,赵白鱼也会挺身而出。

対于一个什么人心都见过的帝王而言,无论是刻意的谋算还是因他皇帝的身份而表现出来的爱和敬重,都远不及赵白鱼无差别的舍身相救更让他感怀其真心。

赵白鱼的生死置之度外,拒绝太医为他拔刀时的万念俱灰,为天理公道、为民为国之心,之高节,都令元狩帝动容。

还有从未见过那样茫然无措,失魂落魄,痛心入骨的子鹓,一向意气风发,敢甩帝王脸色,敢和他割袍断义,连蛊毒缠身濒临死亡时,都没哭过、也没慌成那样过的混世魔王,有朝一日,竟也能透骨酸心地当着他的面慌得不知所措。

眼下又有换子的真相当头砸来,元狩帝到底有所亏欠。

赵白鱼,赵白鱼。

黎民百姓的青天,大景朝堂的肱骨重臣,赵府被鸠占鹊巢的幺儿,子鹓三书六礼聘回去的妻,他的救命恩人——

问心有愧啊。

“带下去,交由你,”元狩帝缓缓转身,抬手挥了挥,停顿一会儿说道:“按律惩处。”

“臣,”赵伯雍磕头:“谢陛下!”

***

昌平被带下去时,不知悔改地盯着赵伯雍笑:“谢琅嬛输给我了,她一辈子都输给我。而赵郎你,不管是怨是恨,都将记得我,永远,永永远远,都摆脱不了我!”

赵伯雍面色冷漠地睨着她。

“痛吗?我再告诉你,如你所说,我的确是故意留下赵白鱼,要让你们一看到他就想起我,想起我做过的那些事,要你们没办法因我的离去而得到安宁。我还令人喂赵白鱼洗髓丹,要他健健康康的,与我儿早产体虚多病対比,你们越心疼四郎,便越恨赵白鱼,越是会嗟磨他哈哈哈哈……可惜啊可惜,赵白鱼没被你们磨死在后宅里,没叫你们一辈子都把四郎当成亲生儿子疼极爱极宠极——可是!可是当下揭穿真相看你们痛彻心扉的模样,孤也畅快!”

昌平神经质地凑过来说:“赵伯雍,本公主当年対你一见钟情,七情六窍尽系于你一人身上,可你辜负了它,你辜负了我。我爱你,也恨你,恨你対我的情意不屑一顾,更恨你们当初将我逐出京都,驱至两江,让我受尽屈辱——我明明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若不是你,不是赵白鱼,不是你们非要咄咄逼人,我何以落得如此狼狈?”

赵伯雍伸手卸掉昌平另一只胳膊,同时快速卸掉昌平的下巴,让她说不出话,且形貌更为狼狈。

“牢里的吃人刑具太多了,怕你撑不住,现在没了手,没法咬舌自尽,之后再打断你的腿骨,你就会明白求死不能的滋味了。”

赵伯雍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快阴冷,连恶得死不悔改的昌平见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乎终于想起来二十年前的状元郎也曾一度是京都府闻之色变的刑部酷吏。

眼睛睁大,瞳孔紧缩,昌平终于后悔自己给了赵伯雍剥夺她自裁的机会。

***

赵伯雍出了宫门,发现送走谢氏的那辆马车还停在外面,赵长风和赵钰卿各自心事重重地守在马车两侧。

“还没走?”

“爹?”赵长风和赵三郎连忙走过去,异口同声地问:“赵白鱼五郎伤势如何?”

马车里传来响动,赵伯雍快步上前,撩开帘子发现是谢氏起身太快而摔倒,撞到马车里的边角,把牙瞌碎了,血流如注仍不觉疼痛似的,急忙询问:“五郎可,”情绪起伏太极端,呼吸急促,不得不喘口气再说,“可脱离危险?”

赵伯雍一边擦谢氏下巴上的鲜血,一边令大郎找出止血散,手在颤抖,还必须轻声细语地安慰:“无事,太医说无事,刀拔.出来了,血止住了,快,”似乎发觉声音因哽咽变了调,不太寻常,便勉力一笑:“快醒了。”

谢氏直勾勾地看他:“你骗我。”她很笃定,“你又骗我。”拨开赵伯雍的手,她伸长脖子去看宫门口,看紫宸殿的方向,“那刀都穿过五郎的身体了,我瞧见那血流得一地都是,他就那么大个人,身体里哪来那么多的血?会不会失血过多——呸呸。”

呸完了,谢氏呆呆地望着紫宸殿的方向,好半晌才眼带希冀地问:“我能不能留在宫里?”

赵伯雍静了一会儿,紧紧握住谢氏的手说道:“待我入宫请旨,陛下,陛下同意了就行。”

赵长风和赵三郎都愣在原地,木讷而机械地帮忙拿止血散、拿擦血的巾帕,脑子乱糟糟的,好半天理不出个思绪来,偌大的疑惑盈塞心口,为什么父母対赵白鱼是这个态度?

为什么?

可是隐隐约约的,心里深处告诉了他们答案,只是被一层又一层的迷雾笼罩着,快要破土而出了,连带着那挟裹一切的毁天灭地的架势冲过来。

“小鳞奴,我的小鳞奴,我的小儿郎,我,”谢氏手足无措地按住心口,试图掐灭那慌得痛得无边无际的情绪,小声呢喃:“我以为贬妻为妾,险些命丧黄泉便是最大的劫难,我以为,我的小儿郎奄奄一息,苦痛缠身,此后十年间牵肠挂肚,不得心安,遍寻鬼神,求它们别带走我可怜的小鳞奴,便已是此生最残酷的苦难,可我——”

谢氏深呼吸,哽咽着,一度说不出话来。

“可我怎么能想到,我怎么能想到我的小鳞奴被……被换了?我怎么能想到原来这不是我的劫难,原来我,我才是小鳞奴此生最大的劫难。”

第90章

被换了?

什么被换了?

赵长风的手在颤抖。

赵三郎小声问:“爹, 娘,你们说什么被换了?小鳞奴是五郎还是四郎, 是赵白鱼还是赵钰铮?爹, 你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赵伯雍扶着谢氏的肩膀,背对赵长风和赵三郎二人,声音很低地告诉他们真相。

“四郎是真正的四郎,五郎是真正的五郎?赵白鱼才是我们的小鳞奴?他才是赵家的小儿郎?”赵三郎步步后退, 连连摇头:“太荒唐了,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赵长风表面看上去很镇定:“爹和娘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四郎……赵钰铮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赵伯雍按住谢氏头颈后方的安睡穴, 令心神都崩溃了的谢氏陷入昏迷, 这才回应赵长风的问话:“我和你娘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至于赵钰铮——”提及赵钰铮便声音冰冷, “回府亲自问一问他便知道了。”

听话里的意思是赵钰铮知情?

他知情为什么不说?

赵伯雍和谢氏都在马车里, 赵长风负责驾驶马车,赵三郎则骑在马上跟在后面,表情空白,此时已是六神无主。

马车忽然拐了个弯走进一条死胡同停下来,好半晌没动,赵伯雍撩开车帘问:“到了吗?”

赵长风心头一跳,骤然回神, 赶紧跳下来,牵着缰绳调头, 便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看似镇定的赵家大郎其实魂不守舍,并非无动于衷。

赵伯雍没说什么,钻回了马车。

马蹄声嗒嗒, 车轮滚滚,静谧的街道上仅有他们一家四口。

夜空圆月皎洁, 府内万家灯火,若是往常结束宫宴,此时他们应该护送爹娘回府,三郎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挥舞着双手大谈他在宫里巡逻时的所见所闻,娘会笑着附和,爹会呵斥,但眼里满是笑意,并不是真的生气。

而他还是像今晚一样驾着马车,安静地听他们谈天说地,细心地留意路况,避免喝了酒的爹娘因颠簸而头疼,同时听着三郎说要将他从宫宴里看来的百戏宴乐说与四郎听,这时候的爹娘会将他们偷偷从宫宴上带出来的、藏在袖子里的食物递给他们,让一直在维护大内治安的他们填饱肚子。

娘有许多个百宝袋,常用来装些小食、干果,有时候还能藏宫宴里的炙烤羊肉、蟹酿橙等硬菜,其实冷了并不是很好吃,可那些菜上到朝臣命妇的桌上都是有限额的。

爹和娘将自己那份留下来给了他们。

虽然味道不好,可是回去的路上,每个人都很快乐。

但今晚之后,那样简单的快乐和幸福分崩离析,并将永不复存在,于赵家人而言,那阖家团圆的万家灯火从此以后怕是再无一盏属于他们。

***

赵钰铮在书房里读书做文章直到三更天到来,伺候他的嬷嬷和家仆们前后来劝他先休息,都被他冷眼斥退,束手无策地退到院子外,苦不堪言地对视。

赵府这位金尊玉贵的小郎君虽说身强体健,比起小时候的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已是好了许多,但他性情实在好动,固执不服输,到外头和人比投壶输了便要日夜不休地练习,非将自己累垮才肯停下来。

再比如骑马,被京都一些纨绔子弟嘲笑跟个小姑娘似的,连上马都需要别人搀扶,一气之下回来苦练两个月,愣是摔断自己一条胳膊、一条腿。

再来说这读书考科举,原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去年突然发愤图强,老爷夫人不明白,他们这些成日伺候的人的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四郎分明是因官场上的赵白鱼有所建树,得了青天的好名声,心里不服输,便暗地里较劲儿。

说实话,人有股不服气的劲儿是好事,如此方能上进,可是一味将不服气的劲头放在与他人的攀比、赌气上,却不见得是件好事。

更何况四郎废寝忘食,累病了,苦的还是照顾他的这一院的人。

奈何没人劝得了四郎。

不过宫宴这个时辰也该结束了,老爷夫人回来便好了。

家仆们正做如是想,忽然见院门外头进来两名赵府家丁打扮的陌生人,道是老爷派他们来传唤四郎到前厅去,这倒是寻常之事,便无人阻拦,眼睁睁看着那二人带走赵钰铮。

就是瞧着四郎神色阴沉得可怕,步伐也过于匆忙,难道是前方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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