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进行时 第127节

褚无尽反唇相讥：“你才出壳几天？当个蛋当了上千年很了不起么，你怎么不从娘胎开始算？”

“从娘胎开始算你就比我大不成？”

“行行行，你比我大，你最大，行了吧？”

被人当小孩哄，安然没意思的闭嘴。

安馨儿却灵光一闪，她终于想通，为什么褚无尽会对安然这般纵容了！

龙凤麒麟这一类上古血脉，灵智天生、寿元漫长，与在蒙昧中出生，千万族群中才偶尔觉醒一只的妖族实为天壤之别，人族虽视其为妖，但他们却从不将妖族视为同族……唯有同为上古血脉，才能被其认可……

上一世安然便曾说过，因季元白那只宠物有几丝凤族血统，使得他们数次化险为夷……

褚无尽之所以对安然另眼相看，不是因为他背后有凤栖梧，而是因为将他视为了同族！

可是，他是假的，他是假的啊！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凤凰，她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他的容貌甚至同她有四五分相似！

再也按耐不住，冷声道：“凤公子果然最爱胡说八道，我与你相识十多年，怎的从不知道你是从蛋里孵出来的……虽不知你用什么法子哄得凤前辈团团转，将你一个凡人认做凤族后嗣，但你莫不是觉得，全天下人都这般好骗吧？”

目光落在褚无尽身上。

舒明杰等人更是听楞了：安馨儿和小师叔祖相识十几年？这话怎么说的？

褚无尽却仿如未闻，对陈娟道：“弄点清淡些的汤来……肉虽好吃，吃多了也腻的慌。”

安馨儿暗自咬牙，却见安然看了过来：“你我相识十多年？那你知道我是谁咯？我姓甚名谁，家在哪里？家中可有父母亲人？”

安馨儿抿紧唇，冷冷撇过脸去。

安然也不生气，转向季元白，道：“她说与我相识十多年，十多年前她应该尚未加入浩天宗，你回头拿我的画像去她家乡找找……你若能替我查明身世，百年之约，就此作罢。”

季元白摇头：“你失忆也是因我而起，替你查明身世是我分内之事，待出了秘境我便出发。”

安馨儿藏在袖中的手捏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不怕被人查出当年的事，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太小，安家所有人都只以为他先天有失，怎会想到一个才几岁的女童会对数月大的亲弟弟下手，时过境迁，便是神仙也休想查出什么，可是……

虽安家有意无意淡化安然的存在，但毕竟这么大的一个活人，只要季元白一查，立刻便能知道安然的身份……

她太了解季元白，这个人，即便知道她做了夺人灵根之事，即便她曾对他痛下杀手，也只会将一切因果算在自己头上，便是断绝关系，对她也唯有内疚，没用仇怨，只以为她是为情入魔，因爱生恨，只以为是自己连累到她……

但若是他知道，她害的人，是她的亲弟弟，那她那个自幼痴傻、人畜无害的亲弟弟……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看她？

安馨儿不敢想。

安然漫不经心的声音再度入耳：“其实查不出来也没关系，师傅说过，只要我找到梧桐木，得到传承，修为自会突飞猛进，不多久便能迎来第一次涅槃，到时候自能想起一切……就连刚生下来几个月大的事儿，都能想起来，一点一滴，清清楚楚。”

安馨儿身体猛地一抖，抬头看向安然，目光中带了一丝恐惧。

连刚生下来几个月大的事儿，都能想起来，一点一滴，清清楚楚……

她也能想起来，一点一滴，清清楚楚……想忘都忘不掉。

几个月大的孩子，还不知道怕，看见姐姐拿出银针对准他软软的颅顶时，还以为有人逗他玩，咧着嘴对她笑，露出两颗刚出土的小门牙，米粒儿似的，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儿……

她也心软过，想过只废了他的灵根，让他做一个普通人过完此生，虽然上一世他抢走太多属于她的东西，但到底是她的亲弟弟……但安家的孩子，一生下来便会测试灵根，灵根不同的孩子，连洗三用的水都不同，她若在这方面下手，立刻便会被察觉，那她一辈子，就完了。

小东西反应迟钝的很，银针扎进去的时候，居然还在笑，待她指尖捻着银针，让针尖迅速搅扰几圈拔出1来后，才猛地发出一声委屈之极的哭声，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滚落眼眶。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小东西的嘴巴，哽咽声从掌心断断续续的漏出来……她慢了一拍才戳出一指，让他彻底昏睡过去。

小东西头发不算稀疏，银针也细，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她手上粘着的眼泪和口水的味道，很久都没能洗掉……

“我说话还是算数的，”安然道：“安馨儿，之前那件事，季元白揽过去了，我不会再追究，但是，在此之外，你可千万千万千万……别害过我。”

安馨儿浑身僵硬，手心被掐出血珠:我早该杀了你，早该杀了你！

安然漫不经意的侧头看向褚无尽，问道：“对了，你之前说什么来着，如果她想杀我，你怎么着来着？”

褚无尽举杯一饮而尽，道：“我先杀了她。”

第105章 修真界（十八）

一下子涌入的信息太多, 舒明杰觉得脑子都不够使了，别的倒还好, 就一点纠结的厉害：小师叔祖啊, 您到底是人啊还是鸟……啊呸，凤凰！

既说自己是从蛋里孵出来的，又认了自己和安馨儿自幼相识，还让季元白查明身世, 寻找生身父母……怎么就越听越糊涂呢？

看周围人的表情, 糊涂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只是没人敢问, 安馨儿倒是问了，可惜没人理。

褚无尽道：“你在御兽峰, 也不穿鞋？”

安然扭头看了眼自己露在袍子外面的半截脚丫子, 没动，也懒得搭话。

褚无尽皱眉：“把鞋穿上。”

安然不耐烦：“你管我。”

褚无尽不悦道：“你体内寻木血脉已经觉醒，只落足大地，便有源源不绝的精气涌入，滋养身魂体魄，你自然觉得舒服……但是你别忘了，一山难容二虎, 正因为你体内寻木血脉与凤凰血脉争斗不休，才导致你修为难以寸进, 甚至连凤族传承都未能觉醒——你还贪图舒服不断吸取地气，此消彼长之下，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凤族？”

感觉舒明杰他们的目光都带上了谴责, 安然一扯袍子遮住脚：“多管闲事！”

下逐客令：“吃饱喝足，你们是不是该走了？”

褚无尽摇头：“吃饱啊……还早。”

施施然给自己斟了杯酒。

安然吐了口气, 懒得说话了。

褚无尽却不住口，又道：“你们来这里，是在找梧桐木？”

舒明杰与季元白对望一眼，虽然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此事并无保密的必要，舒明杰道：“正是。”

又道：“我们落下时，曾见此地有一棵参天梧桐，一路找过来却遍寻不见……不知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褚无尽不置可否，道：“你们可知，这苍梧秘境的来历？”

众人面面相觑，又齐齐摇头，连安然都看了过来。

褚无尽道：“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是年代久远，知道的人不多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

娓娓道：“凤族乃是上古血脉之一，人族诞生之前便已存世……上古血脉能存留至今的不多，且日渐稀少，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繁衍困难。而凤族，生子已是不易，孵化更难。除了合适的环境，还需海量的灵气。

“传言在数十万年前，凤族祖地之中，不仅灵气浓郁如滴，更有大片火山熔岩，每有新生儿出世，便根据其天赋属性，放入合适的熔岩中孵化，且有专人日夜看护……

“后来，此界灵气日渐衰减，凤族祖地的熔岩也开始冷却，这对凤族而言，无异于灭族之灾。天下的凤凰日渐稀少，或陨落，或飞升……以至最后凤族倾尽全族之力，才孵化出最后一只凤凰——凤栖梧。剩下的，便再无以为继。

“凤族虽寿元悠长，但到底是有限的，待最后几只老凤凰也不得不离开时，凤栖梧却还年幼……这几只老凤凰合力将凤族祖地切割下一块，以大神通封禁起来，将凤栖梧和几颗未能孵化的凤凰卵安置其中……那棵小凤凰们自幼栖息玩耍的老梧桐，也自愿成为封禁的一部分，撑起这一方天地。”

自愿？众人精神一振：所以那棵梧桐木，其实是有灵智的？既然凤族将幼崽都托付给它，想来凤老祖让他们找的那截“梧桐枝”，也在其中……至少他们并没有找错地方。只不知怎么才能见到它。

褚无尽道：“所以那梧桐所在，除了是幼凤栖息之地，更保存着几枚不知是否依旧存活的凤凰卵，何等重要……我也是在这里晃了好几年，才找到门户。不过那老梧桐谨慎的很，你们这么多人一起，便是找到地方，恐怕也无缘得见……”

舒明杰不置可否，抱拳道：“多谢前辈指点。”却绝口不提“门户”之事。

褚无尽笑笑，道：“从灵气衰竭，到凤栖梧出生，历时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这段时间，凤族想尽了办法，也未能找到种族延续之法……所以你们应该知道，这只小凤凰对凤栖梧，对整个凤族来说，意味着什么……若非如此，凤栖梧岂会把他娇惯成这副模样？”

他伸了个懒腰，悠然起身，有些意兴阑珊的意味：“看好你们家小祖宗，虽然这里对他来说，不太可能有什么危险，但万一出了什么事，万年心愿一朝成空，凤栖梧可是会发疯的……到时候，莫说我们这些有干系的，便是整个修真界被他毁了都不稀奇。”

“当了一回恶客，”褚无尽抬手摆了摆：“吃饱喝足，这里也不欢迎我……走了，走咯！”

果然转身便走。

舒明杰不觉松了口气：即便此人一直表现出善意，但和这么一个来历不明、喜怒无常的元婴老怪待在一起，本身压力就很大。

起身相送，双手抱拳，一句“慢走”还没出口，两眼猛地瞪大：一道寒光从他视线中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又迅疾无比的刺向那元婴老怪的后颈，凌厉杀意直到此刻才冲霄而起。

季元白！你特么疯了吧！

这句话自然是来不及出口的，念头方起，元婴老怪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指已然弹在寒光之上，玉色小剑在空中现形，如雪剑意猛地迸发，铺天盖地，凌厉无匹，仿佛将空间都要切成碎片……却在爆开的瞬间，被五根手指又生生捏了回去，死死握在手心。

褚无尽这才回身，冷冷道：“不知死活！”

掌心攥成一团已然看不出原型的小剑脱手而出。

舒明杰大惊，一掌拍了过去，却也知道自己根本拦截不住，同时一声“小心”脱口而出。

果然，他掌风尚未来得及吐出，那缕寒光已然先至，舒明杰骇然看向季元白，却见一道红色身影不知何时挡在了季元白身前，顿时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连褚无尽都脸色一僵。

寒光及体，红衣少年闷哼一声，身体抛飞，砸在飞身来接的季飞白身上，又重重砸在地上。

愤怒的凤鸣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团如霞似火的红影从舒明杰身侧掠过，狠狠扑向褚无尽。

舒明杰急冲到安然季元白两人身边：“小师叔祖！小师叔祖！”

人肯定是活着的，身上也没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是脸色有些发白，舒明杰松了口气，将人从季元白怀里扶了起来：“小师叔祖，您没事吧？”

安然摇头，塞了一颗丹药在季元白嘴里，道：“我没事，他有事。”

舒明杰这才注意到季元白嘴角的血渍：“季兄……”

季元白吞下丹药，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却又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安然道：“我是让你出手没错，但你也不用那么实诚吧……这下连本命剑都给人毁了。”

季元白一抹嘴角的血水：“除此之外，我再无伤他之法……剑没了，再练就是。”

舒明杰讶然道：“你伤了他？”

这才有暇去关注褚无尽，顿时愣住：“那是……”

褚无尽那边，现在已经打得天翻地覆。

半空中，一只美丽至极的大鸟翩然展翅，头冠如火，尾羽修长瑰丽，双翅展开仿佛能遮天蔽日……凤鸟猛的向下俯冲，哪怕相隔近百丈，激起的气流依旧将他们几乎抛飞。

却有一道人影炮弹一般腾空而起，一拳砸向空中的凤鸟，凤鸟怒啼一声，张口喷出幽蓝火焰。

一人一凤斗的天崩地裂，众人甚至连他们到底谁占了上风都看不太出来，却见战团越来越远，舒明杰先微松了口气，后又神色一变，喝道：“结阵！”

一众弟子如梦初醒，飞快聚集，脸上却都写着迷茫。

好好地怎么打起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元白怎么受的伤？那只凤凰从哪儿来的？不是说世上只剩下凤祖师和小师叔祖两只凤凰了吗……

战团越来越远，站在地上已经看不见褚无尽的人影，只有凤鸟还在盘旋俯冲，让众人知道战斗还在继续……许久之后，一声响彻天地的凤鸣响起，而后彻底安静下来，空中凤鸟毫无预兆的消失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还没人开口，就见空中一缕红色虚影闪过，没入安然眉心，在他眉心形成一道红色火焰般的印记。

“小师叔祖，你的衣服……”

大家这才注意到，原本一身红衣的少年，如今穿着的，却是一件同普通御兽宗弟子一般无二的褐色制服。

安然一指眉心：“这儿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