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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放弃挣扎 第157节

  那么让这个英才不堪重负决定去死的,一定是无法解决的重担。

  岑崤和黎容的相知相识被挖了个干净。

  其实岑崤根本没想隐瞒,曾经他为了保护黎容,不让黎容卷进蓝枢和红娑利益斗争的漩涡,从不承认自己对黎容的感情。

  但现在黎容已经离开,他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警方从黎容的就诊记录,师友口述,走访询问分析得出,黎容在父母出事后,始终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日积月累,他的精神早已经不堪重负,而岑崤的出现,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在抑郁的困扰下,走向了极端。

  这一切都合情合理无懈可击,除了那个短信。

  岑崤甚至想欺骗自己,那条短信就是黎容发给他的,他想和他一起走。

  可惜黎容不会。

  那么发这条短信的人,分明知道他对黎容的感情。

  那人担心他成为威胁,想让他背负愧疚,跟黎容一起死。

  查到九区只是时间问题,毕竟他能通过简复调动蓝枢一区的所有资源。

  所以岑崤就来了。

  杜溟立并没否认,他只是轻轻叹息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爱他爱到可以跟他一起死。”

  他根据自己收集到的情报,认为岑崤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不过岑崤没这么做也好,说明岑崤足够冷静。

  杜溟立看向岑崤,他其实很想微笑,因为这是他最熟悉的表情了,但他现在并不想刺激岑崤,所以只是温和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短信不是我亲手发的,相关技术也在国外,就是追查下来,也查不到我头上。”

  他说的是事实,在鬼眼组多年,他当然知道该怎么让自己清清白白。

  “我想知道原因。”岑崤并没有被杜溟立的自信激怒,他的语气依旧很平淡,仿佛黎容被害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杜溟立双手撑在桌面上,站起身来,一下子,他的上半身全部隐在了阴影中。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大局呢?”

  杜溟立的表情很无奈,但对于自己给出的答案,他没有一丝愧疚。

  他就那么理直气壮的站在阳光的阴影里,发黑的皮肤上带着这个年纪难得出现的油脂。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他与黎容无冤无仇。

  岑崤扯唇笑了笑,只是笑是无声的,他的表情还算轻松自如:“韩江告诉过你什么?”

  杜溟立缓缓摇头,手指在光滑干净的木质桌面上轻轻拂过:“你想错了,我和韩江不是一种人,韩江只会为了自己的私利做事,而我是为了大局,只不过我们恰巧在同一件事上有了相同的态度,让你以为我继承了他的意志。”

  岑崤脸上的笑寡淡起来,声音也不由得放大,他沉声质问:“你为的是谁的大局?”

  杜溟立绷起脸,双臂发力,骨节发白,义正辞严道:“当然是社会的大局,大多数人的大局!岑崤,或许我应该叫一声副会长,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你们这种纨绔子弟不一样,我杜溟立进入九区,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为的不是我自己,而是整个社会!”

  岑崤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种理直气壮的价值了。

  他用食指轻轻按揉着虎口的枪茧,眸色是一滩死寂的黑。

  “你杀黎容是为了整个社会,那黎容研究GT201又是为了谁!”

  杜溟立猛地一拍桌子,咬着牙,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错就错在不该参与GT201,是江维德玩火自焚,你要怪就怪江维德自不量力,害死了你的情人!”

  岑崤的眸色越发冰冷,他突然向前走了一步,杜溟立下意识扣住了抽屉。

  岑崤幽幽道:“所以当年黎容父母的死另有隐情。”

  杜溟立一梗脖子,扣住抽屉的扶手,只需要一秒,他就可以把抽屉拉开将手枪拿出来。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如果你坐在我这个位置,成为鬼眼组的组长,你自然会知道,然后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岑崤嗤笑一声,目光微微下移,在杜溟立紧张的握紧的右手上一闪而过。

  杜溟立讲了那个电车的故事,他相信聪明如岑崤,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没有私心,只是黎容必须要死。

  岑崤突然转向明亮的落地窗,他情绪不明的看向浓郁明媚的天色,看向晴朗湛蓝的天空。

  可惜这样的天色,黎容已经看不到了。

  他淡淡道:“黎家出事的时候你还在金融公司,所以你没有参与陷害黎容父母。”

  他在分析,也在陈述事实。

  杜溟立并没有参与当年的作恶,如今却选择跟幕后黑手站在一起。

  “陷害?”杜溟立摇了摇头,看向岑崤的眼神中带了些嘲讽,“你打算为黎清立和顾浓报仇吗?你以为他们的仇人是谁,是具体的没有被你查出来的某个人吗?不是,凶手是民意啊,是散落在这个世界每个角落,平庸,愚昧,一拥而上的民意啊!是被蒙蔽的,煽动的,无法独立思考的活生生的人啊!真正杀死黎清立和顾浓的是他们,是黎清立顾浓热爱,眷恋,想要救助的他们!你又能怎么办呢,把他们都杀掉吗?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鄙陋,罪恶,阴暗吗?你想要的报仇是完全没有意义的,黎容也是,难道天下人的一时疏忽,要为你渺小的个人赎罪吗!”

  岑崤摩擦着枪茧的动作停住了,他按了下手指,骨节发出咔吧的闷响。

  杜溟立笑了起来:“可我和黎清立不一样,我可以为了大局付出一切,却不期待得到任何回报,因为我了解人性,我只要实现自己的价值就好了。”

  说着,他手腕一用力,突然拉开抽屉,快速抽出了静音手枪,一抬手,对准了岑崤的心口。

  杜溟立慢条斯理道:“但我知道,你没办法替黎清立顾浓报仇,却会替黎容报仇,你早晚会杀我的。”

  岑崤盯着那枚对准自己的银色手枪,脸上没有一丝慌张,他甚至顶着枪口,又向前走了两步。

  此刻他与杜溟立的距离,几乎只隔着一张办公桌了。

  岑崤甚至能看清杜溟立粗大的毛孔正微微渗出细汗,和他因为注意力过于集中而皱缩的瞳孔。

  “你怕了?”

  杜溟立低低笑着:“怕?我不会。只是我得提醒你,再深的感情和仇恨都终将过去,如今已经半年了,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半年前那么痛苦了呢,再过一年,两年,你早晚会忘掉这一切,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有意义的,或许将来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如果你愿意冷静的想一想,我们根本不必鱼死网破。我不好在办公室里对你做什么,你背后还有岑家和萧家,黎容是漂亮,但以你的家世,想要漂亮的应该不难。虽然我说的话不好听,但这世界对有些人就是不公平的,或许这就是黎家这些人的命。”

  岑崤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又向前了一步。

  杜溟立戒备的扣动了扳机:“别动。”

  岑崤的手微微上滑,在自己的皮带扣上轻摸了一把,趁杜溟立的注意力还没被他的动作吸引,他突然开口问道:“你算过GT201成功后能挽救多少人吗?这些人和你愚昧的大局相比,到底谁才代表了民意?”

  杜溟立被他问的怔了一下。

  他确实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谁才代表了绝大多数?

  他一向自诩为普通百姓发声,可咒骂黎清立的是百姓,患细菌性早衰症的也是百姓。

  谁是那个他应该追随的大局?

  就像他问岑崤的那个问题,如果铁轨上是四比五他该怎么选,四百九十九比五百呢?甚至是人数相同呢?

  就在他发愣的短短几秒中里,岑崤眸色一凛,突然出手,动作快的几乎要划出残影,双手抬到与肩等高的地方,他的身子早已顺势拧了九十度,让枪口从要害堪堪擦过!

  倾泻的光线被切成畸形碎片,光影颤抖间,锋利的铁片已经贴上了杜溟立的大动脉。

  形势在电光火石间变化,上膛的手枪如今仿佛也成了鸡肋,冰凉的铁片重重扎着皮肉,一用力就可以穿透杜溟立的脖颈。

  杜溟立的冷汗刷的流了满身,他僵硬的绷着脖子,但丝丝缕缕的血液还是沿着铁片缓缓渗出。

  岑崤丝毫没有留情,尖锐的刺痛和艰难的呼吸已经让杜溟立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岑崤,我刚刚说的话,你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岑崤不应他,反而问道:“韩江临走前告诉了你什么?”

  杜溟立肌肉绷紧再松弛,重复几次后,终于颓然的垂下了胳膊。

  他想过反抗,但他知道,对于岑崤应该是没有用的。

  “你不会放过我的,哪怕我告诉你了,你也不会放过我。”杜溟立很清楚,岑崤藏了那铁片进来,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是打算抛弃岑家萧家的一切,替黎容要一个公道了。

  杜溟立只是很懊恼,自己居然还是低估了岑崤。

  他更是心惊,岑崤从未在人前暴露过实力。

  这样的枪斗术,这样的反应能力,哪怕在鬼眼组也是无出其右,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岑崤就是个疯子,他不该对疯子有任何期待。

  杜溟立面如死灰,他闭上眼,嘴唇动了动,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对岑崤说了最后一句话。

  像是嘲讽,又像是报复,他甚至抽动着唇角,露出一丝难看的笑。

  话音刚落,一阵剧痛袭来,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杜溟立嘶哑着低叫着,双眼努力向上翻着,望着天花板灯罩上映出来的鬼眼组的印章。

  他就在这样的不舍和遗憾中遁入黑暗……

  “岑崤?”

  “岑崤!”

  杜溟立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图书馆响起,时光轮回,时间倒转,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岑崤回过神,看向杜溟立那张略带疑惑的脸。

  杜溟立见岑崤刚从溜号中清醒过来,他勉强将火气压下去,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没有听清我的话吗?我说,我有个同学曾经在素禾生物做财务总监,据他说,素禾生物的高层亲口承认,不会对甲可亭进行大幅度的优化,而且近几年都不会研制根治细菌性早衰症的药物,因为那样赚不到钱,我那同学觉得正义感受到了挑战,不愿意继续跟这种企业文化的公司干了,所以就辞职了。你说巧不巧,黎清立正好发现了根治细菌性早衰症的方法……岑崤,其实我们可以合作的。”

  岑崤低头看了眼表,已经超过打卡时间十分钟了。

  他淡淡道:“等你找到不是‘听说’‘据说’的证据,我们再谈合作吧。”

  说着,岑崤皱着眉,面色严峻的离开了小图书馆。

  想起了上一世的画面,他仍然有很强烈的PTSD,他此刻一点也不能看杜溟立的脸。

  走出了小图书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肺内的淤浊都清干净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杜溟立临死前的那句话,他现在还没办法告诉黎容。

  -

  A大的生化楼重新刷了漆,走廊里有一股浓郁的甲醛味道。

  黎容确实没想到,会在走廊里碰到江维德。

  按理说,江维德是在红娑研究院的豪华办公室里工作的,再不济也是在红娑的专业实验室里。

  A大,以及这里刚刚卸掉老化帽子,还飘着刺鼻气味的生化楼,都装不下江维德这尊大佛。

  黎容捂着鼻子和嘴,想礼貌都做不到。

  这个时候,他应该不算跟江维德有交集,他甚至不知道要说什么。

  结果是江维德主动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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