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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按的心肝宝贝 第204节

“别怕,都过去了。”

谢瑾白将人拥在怀里,细细亲吻他的鬓发。

唐小棠圈住谢瑾白的腰身,吸着这人身上的沉静的青木香,果然安心不少,便是过去那段只要回忆起来便手脚发凉的记忆都不再这般可怖了。

“如此一接连几个晚上,我实在是被吓坏了,便大病了一场。我能感受得出,她应该是当真要置我于死地。只是她没那个胆子,故而几次下手,又几次犹豫,最终没有对我下手。可我实在是被吓怕了。我总担心,哪天她真的会……”

唐小棠顿了顿,“我仔细回想,她是在阿爹给我跟兄长请了夫子之后,才逐渐对我起了变化。所以在那次大病痊愈后,我便故意在夫子的课堂上捣蛋,又不听话。字也不习了,课业也不做了。

想着,我若是不再那么机敏,杜氏应,应该便不会总想着害我。后来……阿爹念我大病初愈,以为我只是心情一时没有转顺的缘故,初时对我颇为耐性,仍是对我寄予厚望。

后来,总不见我改正,在骂了我几通也不起效果后,逐渐将希望寄托在兄长身上,对我也便越发冷落。

杜氏却是一天天,待我态度越发好了起来,逐渐地便会从前那般温和样子。

我便忍不住想,是不是我那时展现出太高的读书的天资,压过兄长太多,令杜氏感觉到了威胁。如果我一开始能够不那么锋芒毕露,或许……”

“据你所言,她既是能够忍耐到你兄长三岁那年,才找上你阿爹,想来本就是有心计之人。先前隐忍、伪装,只不过由于你阿娘刚去世,正妻位置不稳。后来,正妻位置渐稳,她自是不用再辛苦伪装。除非你真当事事不如唐不期,否则她依然容不得你。”

“嗯,我,我后来也想到了这一层……因为即便是后来夫子辞教归家,兄长去了书院念书,杜氏表面上对我同从前没什么两样,私底下却是派人监视我,还经常会在无人时打骂我。

我找过阿爹告过她的状的,不过,结果想必小玉哥哥也猜到了。一开始阿爹还会信,会去找杜氏质问,每次却被杜氏狡辩过去,反诬赖我撒谎,冤枉主母。

后来随着我逐渐顽劣,阿爹对我说的话越发得不信任。我同阿爹的关系也便越闹越僵。每次饭桌上,我听着阿爹温和询问兄长功课,杜氏给兄长夹菜,一家人其乐融融模样,我便觉着,止我一人是外人。这种感觉,随着年岁渐长,越来越强烈。我真的很长时间,都很恨阿爹。

可是……那日,在朝晖楼,阿爹竟为了当众下跪于你,自同意我们结契之后,又待我们这般好。我又……”

唐小棠眼尾发红。

“便又有些不舍了?”

“嗯。”

唐小棠在谢瑾白的怀里,彤红着眼,几步可见地,点了点头,“我是不是……太,太没出息了?”

“不,我的小果儿只是太心善了。你阿娘将你教得很好。”

幼时受尽委屈,却能够不怨天尤人,不自暴自弃,反而努力保全自己,养成这般开朗明亮的性子,这是许多人都无法企及的。

谢瑾白不免想起他在阁楼翻阅过的,小果儿给他寄的那些书信。

当时他看了信笺上的字迹,只觉叹息,不明白日后那个书画双珏的龙渊阁大学士,如何幼时习字那般一言难尽。

如今知晓前因后果,只剩满心心疼。

一开始字迹尚且工整,之后便歪七扭八,不忍弗看,想来是夫子辞教归家,他身旁再没人教导,加之杜氏很有可能会检阅信笺,若是字迹太过工整,反有因杜氏嫉恨,不得不书写潦草之故。

“我阿娘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执一人手,从一而终。’当年,阿爹曾亲口允诺过阿娘的。

阿爹负了前言。

杜氏同兄长来了以后,其实阿娘便再没有一日快乐过。

阿娘那时候应该病就已经很重了,我却全然不知,还很欢喜能凭空多处一个兄长来陪我玩,又有温柔的姨娘回回给我做许多好吃的,天天往兄长跟杜氏所住的院子跑。

我后来总是想,是不是我那时同兄长还有杜氏的亲近,无形中也加重了阿娘的病情,是不是,我也是害阿娘郁郁而终的罪魁祸之一……”

谢瑾白不知他小小年纪,藏了这般诸多心事。

他将人抱在他的腿上坐着,认真地道,“你那时才几岁,何错之有?错的是你父亲。我想你阿娘生前定然未曾怪过你。她既是从未阻止过你同杜氏还有唐不期母子二人亲近,我想,她应是希望自她去世后,能有更多的人代替她来爱你。”

只不过,杜氏到底是辜负了俞氏一片托孤之心。

“我知晓。阿娘她一贯心善,这个世界上在没有比她更心善,更温婉的女子了。她连下人都从未苛责过。定然,定然更不会怪我。我只是……我只是……小玉哥哥,我真的好后悔。后悔阿娘病重时,没能多陪陪她……反而成日往杜氏、兄长所在的偏院跑……”

唐小棠将头紧紧埋在谢瑾白的胸前。

这些事,压在他心里太久太久。

每一桩,每一件,都如同一道长长的,深深的疤,揭开便血肉模糊。

谢瑾白收拢手臂,将在他怀里泣不成声的小公子环在自己臂中。

他在心底对自己起誓,这是他最后一次,任由棠儿落泪。

从今往后,他要他的小公子岁月无忧。

时值秋季,城郊两旁田野的稻谷熟了,金灿灿的一片。

青色的马车,穿过城郊的黄泥路。

秋风吹来,稻谷如起伏如金色的海浪。

那个每到稻谷成熟季节,便双手托腮,坐在田埂上等进城马车经过的小小少年,终于等来他等的人。

像是将多年来的委屈、惊怕,愧疚,一并给哭出来。

唐小棠起初还顾忌着自己是在马车上,马车外都是随行的衙役,挂心着面子,没敢哭得太大声。

谁知,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些年的眼泪流得太少了,以致这两次每回哭,都总是起个头便停不下来。

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头一回离家,想家,想阿爹什么的,太正常了。

谁人年少离家时,不得流几回眼泪啊?

衙役们自是未曾如何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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