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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一九八四 第16节

  “程龙新戏开拍,困难重重!”——《东方日报》

  “新戏拍摄遇阻,程龙欲罢演!”——《明报》

  香港三大报纸同时刊登了程龙新戏遇阻的消息,一个上午坊间就都在议论程龙拍摄《警察故事》的新闻。

  这三大报纸还算好的,说的还有根有据,其他一些小报报道的就更加不堪,完全是捕风捉影。什么程龙耍大牌和导演动手;什么片场上演全武行;什么剧组难产,两天才拍一个镜头;什么程龙故意不好好拍戏,就是为了自己当导演。

  但这些小报都有刊登照片,正是昨天片场里王京和程龙争吵的画面,还引用了众多“知情人透露”的话语,弄得香港市民分不清真假。

  “这个后生仔,”将手里的报纸丢在桌上,邹纹怀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红颜知己刘靓华,“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刘靓华可不这么认为:“他这是故意诋毁阿龙,踩着阿龙宣传他的电影公司和电影,咱们不能这么放过他。”

  “邹先生,你快看看!”何贯昌推门而入,将今天刚出刊的《争鸣》杂志拍在邹纹怀面前,“再这么闹下去,阿龙就毁了!”

  《争鸣》是一本很有影响力的杂志,主要以揭露社会的“黑暗”和“内幕”为主,内容大都是揭露社会黑暗、官场政治百态等,常常收到来自威权人物恐吓。因此在香港市民心中,《争鸣》杂志报道的内容真实性和可靠性非常高,口碑很好。

  邹纹怀很奇怪这本杂志究竟写了些什么,居然让自己的老友如此失态,进来时连门都忘了敲。可当他拿起杂志后,只看了一眼就愤怒了。骂了句“死衰仔”,拿过电话拨通陈平安的号码。

  刘靓华在一旁看得奇怪,侧着身子看去,就看到《争鸣》杂志封面上用加黑加粗的字体印着——“影星程龙遭黑恶势力逼迫,零片酬接拍新戏。”

  84年底,已经有了黑帮势力入侵电影圈的苗头。不过邹怀文也是香港知名人物,家大业大并没受到太多影响。但旗下艺人就不好说了。有时候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对方不要闹得太过分就行。

  但程龙就不一样了,那是嘉禾力捧的演员,嘉禾还期待着他成为第二个Brucelee,打入好莱坞市场,绝不容许有这种新闻出现!有些事情,一旦发生过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也就不远了。

  一连打了三遍,陈平安的电话都没人接,邹怀文只能先给《争鸣》杂志社去了个电话,和对方主编进行了简单沟通。半个小时后他再次拨通了陈平安的电话,刚开始他的火气还很大,可没过一会他的火气明显减弱,到最后脸上竟然露出笑容。看得何贯昌和刘靓华目瞪口呆,绞尽脑汁也猜不出陈平安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等邹纹怀挂断电话,难得打爆了句粗口:“这个小狐狸,居然自己黑自己!”

第13章 炒作与气场

  陈平安当然不会自己黑自己,这只是一种炒作,目的在于宣传《警察故事》这部新戏,而且还是免费的,不用花钱雇水军。

  这是第一步,后续的炒作还在继续。

  面对记者蜂拥围堵,程龙出面澄清,所有报道都严重失实,并且严词指责部分新闻从业人员毫无操守,为博眼球不惜颠倒黑白,他保留追究的权力。

  采访完程龙,终于有记者想到了事件的另一个主角陈平安。面对采访,陈平安坚称自己和程龙亲如兄弟,此次拍摄自己的新戏《警察故事》,得到了嘉禾和程龙的大力帮助,双方怎么会不和,更谈不上什么“黑恶势力”强迫之类的。如果《争鸣》杂志不道歉,等到新戏杀青,他将诉诸法律,为自己和程龙讨回公道。

  两人说的言辞凿凿,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可是细心的记者却发现,两人从没有同时面对记者采访,哪怕有记者一再提出,希望两人同时出面接受采访,以澄清谣言,结果也被二人以各种借口委婉拒绝。

  这里面有问题!

  嗅觉格外灵敏的记者们,敏锐的察觉其中异常,随即展开了第二轮的深挖。八仙过海各施手段,想法设法从剧组工作人员口中挖掘最新消息,就连尚各云顿都收到500块钱,为的只是从他口中弄清陈平安来历,是否有黑帮背景。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因为大部分人都是陈平安和邹文怀特意安排的。就像尚各云顿,他肯定不会说陈平安刚下飞机的时候,就遭受矮牛等六人持枪威逼,他只会说陈平安在洛杉矶时如何困顿,生活都是靠他接济,但却从未放弃过导演梦,硬生生把陈平安塑造成一个为了追求梦想不懈努力的有为青年。这使得媒体和香港市民对陈平安以及他的新戏关注度直线上升。

  而陈平安似乎并不享受这种宣传,在一次采访中,他表示受够了媒体骚扰,以至于《警察故事》拍摄进程严重受扰。为了证明之前负面报道严重失实,他宣布《警察故事》将会在十二月初杀青,以证明自己和程龙关系并非媒体报道那样不和。如果不能完成,那他将在圣诞夜,光着身子从维多利亚港跳下去。

  有记者以此话题采访程龙,询问他的看法时,程龙的回答很简短——我会第二个跳。

  两人的话,再次登上了大小报刊的娱乐版头条,甚至有三流小报声称陈平安和程龙之间存在基情。

  就这么着,随着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警察故事》刚刚开拍,就成为本年度最受香港市民期待的电影之一。

  当香港市民还在猜测陈平安和程龙关系的时候,结束了一天辛苦拍摄的陈平安和程龙,正坐在黑夜酒吧的包间内把酒言欢。

  “龙哥,我敬你一杯,这次多谢你了!”

  “这话说得太见外了,咱们可是兄弟!”跟陈平安碰了一杯,程龙一饮而尽:“我跟你说安仔,我太喜欢这部戏了,而且你是最懂我的导演,有时候我都怀疑,我对我自己的了解还不如你呢!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

  我可是黑马国际的老板,挖墙脚挖到我头上来了?“哈哈,龙哥太抬举我了。不知道龙哥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我保证把龙哥捧成国际电影巨星。”

  “呃……”程龙险些没被酒呛住,“咱们兄弟还是喝酒吧,不谈这种扫兴的事儿。”

  包厢内不止他俩,还有程家班五人,以及王京、尚各云顿、矮牛和张子扬,可以说双方的心腹班底都在。这九人看着陈程二人勾肩搭背的亲密状,心中感慨不已。

  这两人关系的变化,就是从陈平安掌机开始的。

  那天王京和程龙大吵一场后,第二天陈平安就宣布他将会亲自导演这部戏。

  起初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认为他是开玩笑,哪怕尚各云顿都心中惴惴。然而当他进入导演角色后,所有人忽然发现,他整个人都变了,满脸严肃不苟言笑,哪里还有前两天吊儿郎当甩手掌柜模样?

  拍摄过程中,他很少骂人,不论是对工作人员还是对演员都一视同仁。灯光、道具、服装、造型等方面出现的纰漏他都能提前发现,而演员表演出现问题,他也会很耐心的跟对方分析讲戏,把每一个人物角色都剖析的透彻入骨。

  气场,导演气场,强大的导演气场!

  这是王京最敏锐的感受。连楚源这样曾经红极一时的大导演都不得不承认,陈平安导起戏来完全不像新手,那种掌控一切的能力,在他巅峰时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有所不如。

  除此之外,陈平安讲戏水平也让人震惊。他对人物的剖析,角色的把握,演员心态调整,帮助演员入戏等方面,连董骠这种老戏骨都不得不暗自称赞。在他的调动下,每个演员都能够快速进入角色,使得拍摄进程大大加快。

  强大的专业能力令所有人暗暗乍舌,就连有心害他出丑的程家班成员都不得不收了心思,老老实实按照他的指令拍戏。

  程龙也像换了个人似的,对陈平安的指令配合的很积极。因为两人对陈家驹这个角色的剖析认定,有着惊人的一致,这让程龙拍起戏来格外舒服,游刃有余。

  不到一个上午,剧组内所有人都认可了陈平安这个导演,一丝不苟的遵守他的指令,两个小时的拍摄比前两天拍摄的还要多。

  见此情形,黄祖义心中骂了句“小狐狸”,目光可怜的看着王京。

  王京的表情很平静,但内心却翻腾不已。他也看出来了,前两天陈平安让他掌机,那是故意的!

  导演不好当,尤其是陈平安没资历没背景没靠山,还跟威禾的人有过冲突,他当导演很难服众,想要把剧组理顺更是难上加难。

  于是,王京成为了他坐稳导演位置的垫脚石。可王京又能说些什么?

  陈平安和程龙的友情,就是在拍摄过程中建立并日益加深的。戏中“陈家驹”这个角色的设定和理解,让程龙对陈平安生出一种知己感。随着拍摄的顺利进行,他不止一次当众说过,说陈平安是最懂他的导演之一,两人的关系犹如坐火箭般直线上升,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快。

  随着陈平安亲自掌机,以及与程龙之间的友情加深,《警察故事》的拍摄从恢复正常再到不正常。说不正常,因为拍摄速度太快了。七天,只用了七天,陈平安就完成了将近一半的镜头,这速度快得让楚源、王京这样经验丰富的导演都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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