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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79 第94节

  “都在那等着火车到站呢”,然后又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半小时到站,咱现在去刚刚好”。
  三个人直接骑上自行车朝火车站去。
  天终于大亮。附近的农民就挑了自家种的菜、捞的河溪鱼、**鸭蛋等,粗声大气喧闹着簇拥在各个菜场门口,基本快把国营菜场挤兑的没生意了。
  至于要不要票?不收票都快活不下去了,更别说收票了,所以有些菜场被挤兑的没办法了,开始搞窗口承包。
  包子铺开始冒出团团香气,湿湿的,从窗户当口推出来,似乎把这群默不作声的胃挨顺序搓揉了一遍。他们起大早来,是要卖出钱来换几包劣质香烟、婆娘要的精盐、肥皂、洗衣粉、草纸之类。他们回家还得务田里的正业。
  那些耷头耷脑,不会喊嗓子的农民就太不灵泛了。自顾自的蹲摊子边,闷头抽烟,至于想啥呢,谁知道。
  也有会做生意的的主,大多是巧舌如簧的,见过市面的能干媳妇。她们总是看人说话,那话儿一经薄片的嘴巴弹出来,就能黏住买家的脚跟子,走不了几步就被那话儿感动回来。饶上钱杀过称,你还觉得吃了蜜。
  而且一把把紧扎,洗得水灵灵地,像个扎大辫子的姑娘家,虽然那草箍有些厚实,但绝对好看。
  到了火车站,依然是熙熙攘攘,来来往往,许多人都背着一个大编织袋,那些都是去南方找货回来的。
  火车已经到站,瘦猴几个人就远远的看着猪大肠一帮人把成包的货往板车上堆。
  待货出了了火车站,十几张板车分不同方向送进猪大肠他们的街道服务社的空房子里,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的瘦猴,才算松了一口气。
  瘦猴对平松说,“通知那帮子采购员来接货,一手现钱一手货。每个人都分时间段来,不要一次性来,你给他们定好时间,来早了,来晚了,都没货”。
  要是扎堆来人,这里可就热闹了,也太招摇了。
  “我办事你放心,我现在就去通知”。
  见平松走了,瘦猴才晃悠悠的来到一家早点的店,有油条、豆浆包子。
  坐下,待老板上了几笼包子,刚咬下几口,猪大肠就过来了。
  猪大肠带着几个人一屁.股坐下,对着老板喊,“再来五抽屉包子,五碗豆浆,其他的什么油条都有,潘老板请客”。
  “你倒是不客气,都弄好了?“.
  “我说,这多大个事,你磨磨唧唧的,我办事你还能不放心,放心吧”,说完又比划下了手指,低声道,“这一趟你们至少赚这个数,我打开看了,都是英文标牌,可以算外国货卖,至少平常多赚2层”。
  瘦猴没搭理猪大肠,这话还需要他说,“这你别管了,你就出个面,就能拿300块,你想想你从哪找这生意?”。
  “那也没你们多啊,你这一趟几十万上下,这要是一年下来,那可不得了”,猪大肠连嫉妒的心思都懒得起了,根本没法比。
  瘦猴摇摇头,“做不来多长,快钱毕竟是快钱,你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卧龙藏虎的,咱这样干了,立马一批人有样学样,咱也是赶了个热乎劲”。
  猪大肠倒是对这话没有反对,而是表示非常赞同。
  等到七八点点钟,陆续开始有人来拉货,基本隔个半小时都有两三个人。
  这些人有的拉板车,有的直接编织袋,都是能装多少就拼命装多少,同时无一例外,拿到货直奔火车站而去。
  
8、
  
  早上起来,李和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还不时的傻乐呵。
  早饭一般都是鸭蛋,稀饭,油条,李和比较偏好这一口,何芳问,“鸭蛋还要不,不要我就收了。你赶紧吃饭,一个人在那神经兮兮的笑啥”。
  “我就看着乐,许多企业骂人民日报呢,说这人民日报天天在报纸上宣传东万元户,西万元户,搞得员工人心浮动,没法安心生产”。
  “那人家报纸,实事求是也是没错啊”。
  “可是有的职工也跃跃欲试要去争做万元户。”。
  许多企业不同意人民日报的片面宣传,认为动摇军心。个体户虽然也是社会主义劳动者,也是为建设社会主义出力,为“四化”作贡献。他们的劳动同样是光荣的。但大多数个体户并不是万元户。报刊宣传应该全面一点。
  李老头进门提了一个编织袋,叹口气道,“发霉了”。
  何芳问,“啥发霉了?”。
  “钱发霉了”,李老头打开编织袋口,何芳凑过去看,一股刺鼻的霉味的冲进鼻子,连忙用手掩住,试着问道,“要不弄到院子里晒晒?”。
  李和也抓起一把钱,看了一眼,有点潮湿,边角都是有霉菌,这些钱一直放到坛子里。他也一直没地方花钱,就任意一直放了好几年,今天放,明天拿,甚至具体的数额他都不怎么清楚,“今天太阳还行,放到院子里晒晒吧,顺便数数到底有多少钱”。
  吃晚饭,把大门插上,直接去了地下室,把坛坛罐罐里的钱,都一股脑抱了出来,甚至还有两罐子硬币,都是一分、贰分,五分、贰角,五角,至于一元的属于罕见。
  把所有的钱,全部倒出来放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地上,按照不同的面值码在一起,十元的一叠,五元的一叠,一角的一叠,贰角的一叠,这样的依次分。
  不过也有很多钱都是早就码好的,苏明和瘦猴送过来的钱都是橡皮筋捆好的,一万一沓。
  而且有的钱,都是最近几天瘦猴送过来的,十万一摞,李和都是吓了一跳,短短的一个月多月,三个火车皮的货,居然就挣了56万4100多,都快赶上他一年挣的总和了。
  所以这些数起钱来并不麻烦。
  何芳找了个大盆,把所有的脏兮兮的硬币倒进去,加了很多洗衣粉,又清洗了一遍,算是见到了硬币的本来面目。
  “哎呀,总算看着没有那么膈应人了,洗干净好看,不然我都不敢碰。我数硬币,你们纸币数好没有”。
  李老头先数完的,不过确没想到有这么多,也是吓了一跳,心里又是默念了一遍,确认没错,就道,“我这边十块、五块的加在一起总共是二百一十七万四千五百六十五块钱”。
  李和把自己手里的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算好,“我这边是41714,你那边是2174565,加起来一共是......”。
  “总共就是2216279”,还没等李和反应过来,何芳就随口报了出来。
  李和心里又核算了一遍,确实是没错,不禁又白了何芳一眼。
  李和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多钱,这些年他买房子,买古董家具,零零碎碎的花销,大概也有四十万左右,可最终还是剩下二百多万。
  李和现在所有的家产已经很清晰了,二百多万现金,地下室古董家具,十套房子,最重要的是他还有源源不断的现金奶牛,饭店、服装、磁带。
  不过现在犯愁的是,他要怎么处理这些钱,存银行是不可能的,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虽然银行还没有实名,随便找个银行进去开个户,写个张三李四都是无所谓,可是他的钱还是太多了,分开存不同的银行,不同的网点,简直是麻烦死了。
  李和突然想不到有一天会发生这种有钱人的烦恼。只得想办法在以后有机会再找投资渠道,随着膨胀的到来,这点钱根本就不算钱了。
  又把所有的钱又重新摊开,晒到太阳底下,如果在以后,毫无疑问,这种事情肯定会上新闻头版的。结果现在这种事情发生到他自己身上,他终于理解了年傻子的无奈,想当年他还嘲笑人家傻呢。
  又看了一眼他一大盆的硬币,哪怕洗了两遍,还是黑乎乎的脏水,对于收藏什么珍藏版钞币,他可一点兴趣没有。就对何芳道,“怎么那么脏。那个就随便沥沥水,我下午送到寿山的饭店,给他们找零用”。
  吃完中饭,李和就把硬币全部装进了编织袋里,绑在后座上,准备送到寿山那里。
  何芳说,“我也去吧,好长时间没去了。我去看看付霞”。
  李和点了点头,“那上来吧,我们早去早回”。
  骑到一半路程的时候,何芳突然叫道,“你停车,停车”。
  李和直接脚着地,回头问,“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何芳指着一家店,道,“你看!”。
  “照相馆有啥稀奇的,咱学校门口不是有吗?”。
  “不一样,这个是彩色的,彩色的你知道吗?不是那种黑白颜色的。我衣服是什么颜色,拍出来的就是什么颜色”,何芳惊喜的说道。
  “行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没啥稀奇的。看也看了,赶紧走吧”。
  “我想拍个照,咱俩拍个照好不好?我从来没有拍过照呢。“
  门口有不少排队的人,男的穿蓝布外套,中山装,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
  女的有的穿的颜色比较亮的裙子,有的穿的是单穿一件羊毛衫。高领或圆领的羊毛衫现在是比较时髦的。
  拍美术照的时候,人可以稍微侧一点,可以打一点灯光,表情也可以丰富一点,这是难得记录下来的美的形式,所以年轻女孩非常喜欢来拍。
  李和看了看这么多人,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呢,“你看这么多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呢。要不下次吧?”。
  “我就要今天照,等一会呗”,何芳很坚持。
  ”要不等会回来路过拍?“。
  何芳突然道,“李和,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
  
9、
  
  何芳就那样孤零零的站着不动,没有描眉、没有擦粉、没涂口红、没有时装,像一尘不染的雪花,从上至下,从外到里,不染风尘。
  李和听到这话,突然有股莫名的心酸,是啊,不知不觉,她怎么就三十了呢,没有美好的童年,没有灿烂的花季雨季,甚至在人生最美好的阶段,跟一大批人一样在农村苦熬,好不容易熬出头就突然发现人到中年。
  心里一软,直接道,“那行,我们进去拍一张,想拍多少拍多少”。
  何芳笑了,“真的?那我们去排队”。
  这是个国营改私营的照相馆,拍照的人很多,有的人是为了单纯纪念,有的是结婚,有的拍照是为了相亲,有两个穿衬衫打领带的,一看就是要相亲的。
  涉及到谈婚论嫁时,即“两看”程序和“三好”标准。
  所谓“两看”,就是先看照片后看人,倘若照片面相不好就不见人了。
  所谓“三好”,就是单位好、成分好、人品好。
  “三好”缺一免谈。城里基本都是这个照程序走。
  至于后面的多少条腿,几大件,就是结婚的程序了。
  等轮到何芳和李和两个人的时候,都半个小时过去了。
  李和让何芳过去,等何芳坐好,四十多岁的照相师傅对着何芳说,“照相时可千万不能动,一动人脸就“虚”了”。
  拍照的老座机可不先进,一般人操作不了,照相是门技术,学会也得要几年。
  “咔...咔”,何芳就这样端端正正的坐着连续照了两张,然后冲李和招手,“你也过来,咱俩照一张”。
  李和也过去了,因为只有一把椅子,两个人都是直接站着的。
  照相师傅说,“哎,我说你俩可真有意思,离那么远干嘛,站近点”。
  何芳直接手搭在李和的腰上,笑着对照相师傅道,“这样可以了吧”。
  “好了,就这样,哎...对....不要动...3...2...1“,然后就一下子‘咔’的一声,一瞬间就这样定格,照相师傅师傅说,“行了,就这样了,一周后来取照片”。
  照完照片之后要在暗房里用药水冲底片,再用水洗净,等底片干了之后再洗成相片。最后用花边刀裁出小花边、切割,全是手工操作。
  从照相馆出来,李和说,“今天是你生日,我们去寿山那里庆祝好不好,我把班里同学再喊来几个,热闹热闹”。
  这么多年,何芳对他没有少照顾,很多时候已经形成了习惯,变得自然而然。
  何芳摇摇头,“我都三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过什么生日,不要跟任何人说,要不撕烂你嘴”。
  “行,你不识好人心,我也没辙,不过想要什么礼物,我送你?”。
  “我自己有手有脚,要你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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